一篇浩浩荡荡的九州古史,多少黑暗心酸埋藏其中,七千前的一场古今最恐怖的黑暗动乱,颠覆了九州天下的格局,扰乱了仙神两道三界众生。
“皇朝崩塌,人皇殉道,镇守南天门的赤血军,无例外也遭到了一场劫难——”山神爷忆起往昔,幽幽直叹,“当年,帝都沦陷,国祚倾覆,赤血军的统帅姜无崖本打算挥师返朝勤王,可那时域外妖族大举进攻南天门,他们走不了,姜大帅心里清楚,南天门后就是九州天下数千万上亿的黎民百姓,南天门一旦失守,九州疆土势必沦陷,所以直至人皇殉道的消息传来南天门,赤血军依然还在前线与妖族作战。”
“姜帅心怀家国,不愿苟且,直到惨案发生的最后一刻,仍在领兵抵御域外妖族,如果他当时若能领军挥师北上,凭赤血军的力量,未尝不能拨乱反正,铲除乱党,也不至于被冠上通敌叛国的莫须有罪名,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赤血军,姜无崖……”
姜尘喃喃念道,嘴里反复重复两个名字,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心悸的感觉,模糊中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只是那念头太大胆了,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疯了。
“山神爷——”姜尘的心脏在这一刻扑通扑通狂跳,浑身有一种酥麻无力的异样感觉,他直视山神爷的眼眸,目光中满是期待,“您——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
山神爷温声道:“孩子,其实不用我答,听了这么多,你心里应该有一个答案了。”
嗡!
姜尘恍若雷击一般,面色煞白,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逐渐变得清晰了。
山神爷幽幽道:“为什么你会在十年前突然苏醒,为什么你没有儿时的记忆,为什么你会十年如一日做同样一个噩梦,为什么你会对南天门古战场感到熟悉,为什么你手握赤血虎符会感觉到血脉相通的熟悉感……这一切的根源,只因当年赤血军元帅姜无崖一次逆天改命的壮举,你猜得不错,你,姜尘,正是姜大帅的独生儿子,也是赤血军的少帅!”
嗡!
姜尘浑身剧震,睁大的眼睛充满了震惊。
“当年,南天门里外受敌,赤血军全军覆灭在即,为了让当时还是懵懂幼儿的儿子活命,姜大帅在最后一战来临之前,不惜触犯天地禁忌,施展时空禁术,将当时还是一个六岁稚童的你送进了时光长廊中,借助时光河流的无穷奥秘之力,穿越时空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山神爷神情悠然,轻描淡写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你是姜无崖的儿子,赤血军唯一存活的人,你其实算是七千年前的古人,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时代。”
躺在时光河流中的少年,面色苍白,沉默不语。
半响后,姜尘轻轻自嘲一笑,原来如此,我道为何所遇事事皆牵扯到了赤血军,为何自己屡屡梦见古战场点将台,又是为什么自己十年前会平白在山中苏醒,没有过去的记忆,不想,原来自己的身世竟如此扑朔离奇,他一个不清不白的孤儿,到头来竟是上古赤血军统帅姜无崖的儿子。
山神爷叹道:“这件事,本不该此刻告知与你,但不料想世事变迁,已经超出了本神所能掌控的范围,所以现在让你知道一切真相,也是无妨。”
“当初,姜帅为了救出你,施展时空禁术,犯下大罪,全军四十余万将士在逼退妖族入侵后,九重天阙降下法旨,赤血全军,尽遭天罚,九霄神火雷劫,足足劈了三个月零三天,把南天门变成了一个雷海,四十万人尸骨无存,连魂魄也被五宗至道仙器镇压深渊之下,不得超生。”
说到这里,山神爷苦涩一笑,“憾我当年无力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赤血军将士们在我面前惨死,火海茫茫,英魂惨嚎,致使四十万战魂不入轮回,永遭苦难,南天门古战场上的那番惨状,我是毕生难忘啊。”
姜尘突然想起一事,恍然道:“所以,之后您之后遭劫,是为了解救赤血军将士众多亡魂,是以此举触犯了天规,同样被天阙神仙施以极刑。”
“九重天阙做得太过了,四十万亡魂不入轮回,永镇深渊,这份罪罚太重了,那四十万亡魂曾经可是为九州为黎民百姓征战了数百年的战士,怎能受此大辱,我有心为赤血军平反,奈何势单力薄,终究还是失败了——”山神爷神情苦涩,即便过去了数千年,心中激愤不平仍无法减去半分。
姜尘蔚然一叹,不知作何安慰,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对赤血军遭遇之愤慨,也有知晓自身身世来历的激动,又夹杂了几分彷徨无知,种种心绪,复杂难明,实难言表,是以,一时无言。
二人在时光河流中,静默相对。
“姜尘——”
山神爷肃声道:“你是这世上姜家唯一的后人,赤血军最后的余脉了,姜帅当年拼力救你,或许只是让你活着便好,不为仇恨所烦扰,所以才封印了你的记忆,和你以前的修为功力,但赤血军全军上下背负通敌叛国的污名,亡魂不得安息,你身为将帅之子,赤血少帅,绝不可置身事外,眼看着数十万同袍身陷水火,所以我擅作主张将你引上这条道路,修行,掌握足够强大的力量,有朝一日为赤血军洗刷冤屈,向天地讨一个公道。”
“数千年了,你好不容易才从时光长廊中逃离出世,我本该好好看着你,但在天阙的眼皮子底下,却不敢过于束缚你的行动,谁知,最后你竟然又来到了时光长廊,姜尘,你可知道,你进入了时光河流,便再也无法回到这个时代了!”
山神爷长叹一声。
“什么!”
姜尘面色剧变,“山神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真的被困在这里不能离开了吗?”
山神爷摇头道:“时空的力量,连仙尊都无法违抗,更何况你我呢,你如今的情况,相当于陷入了时空的泥沼中,除非外界有人以足够强大的力量拉你一把,否则你是脱离不了时空的桎梏。”
“真的,出不去了吗——”姜尘神色颓然,茫然的眼神四顾不知所措。
“为今之计,便是我将你封印在时光河流中,我在外界留下了一道印记,待将来遇到某一个时间节点,有人寻到了你的印记,或许你会再次脱离时空回到世上,也就是说,你再次进入这数千年来的封印状态,沉睡在时空中。”
“沉睡在时空中……”姜尘喃喃自语,神色更加彷徨。
山神爷沉声道:“或许,是我等操之过急了,这个时代,或许仍然不是你出世的最好时间点,所以,你权当这次出世是一次历练,继续回到时光河流中游淌吧。”
“你要做什么?”
少年看着山神爷坚定的眼神,顿觉不妙。
山神爷道:“本神要将你继续封印,你便在时光河流中磨炼自身吧,等到你该出世的时候,再顺着时光河流的出口出来。”
言毕,山神爷平淡的眼神划过一丝波澜,他大手一挥,无数瑞彩喷薄而出,大道气机隐现不绝,无数七彩的光芒缠绕在河中的少年身上,仿佛将他捆绑了一般。
“山——”
姜尘惊呼一声,他惊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沉迷,他疯狂运功,咬牙抵御,但却无可奈何,识海中,一股不可阻挠的可怖力量在封闭他的意识神智。
啪!
最终,河流中的少年,挣扎着闭上了眼睛。
隆隆隆!
这片巨大的白色空间突然震动不止,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山神爷的躯体在一点点的消逝,他看着沉睡中的少年,眼神掠过一丝温柔,伟岸的身影背对着河中少年,“也罢,本神为你再遮蔽天机千年,少帅小家伙,好好呆着吧,我期待你的醒来!一人不死,赤血不灭,四十万战魂,还等着你的救赎!”
哗啦啦!
时光的河流中,流速溅起一片片水花,时空中发生的一个个片段藏在水花中,在河中交相辉映,一个少年流淌在那些故事中,似在其中,又不在其中。
姜尘再度封印在了时空中,不知何时重归人世。
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或许,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郎,待到出世之时,应该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故事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