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低低道:“你不是月姑娘……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我想了想,问道:“你所说的月是哪个月?喜悦?曲乐?圆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叫月新涯。”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月新涯?你认识月新涯?!”
“莫非姑娘认识?”
我语声发颤:“她,她是我姑姑……你认识我姑姑?”
他狐疑:“你姑姑?”
“你到底在哪!”我激动的叫道,“你不要躲躲藏藏,你出来!”
“我一直就在这,我在这座方鼎里。”
我看向祭魂鼎:“你是器灵?!”
“我怎么会是,我死于八百三十七年前,这座方鼎却已有上万岁。”
我平复着内心激动,缓缓走去:“那你先告诉我,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姑姑的?”
似有一双眼眸在静静打量我,静了好久,他轻声道:“月姑娘她美貌倾国,你为何生得这般……”
“你闻过她的血么?”我忙道,“我的血同她一样,你若不信的话……”
我举起匕首就要在手背上划开道口子,被他猛的叫住:“不必了!我,我见不得人流血,我信你,遥之亦曾同我提过月姑娘是有一个侄女。”
“遥之?遥之是谁?”
“你不认识?”
我愣了愣,喃喃道:“莫非是居于清州的那个叔叔?”
“什么?”
“那他人呢?”我忙问,“这个遥之在哪?”
“他……死了。”
“死了?”
“已有八年,他生了重疾,来此见我最后一面时呕了不少血,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静了一瞬,他缓缓道,“他大概是去找你了,找了很多地方,回来那几日一直来我这哭,说没能找到你姑姑,也没有找到你……他有负于她的托付。”
我茫然道:“那我姑姑呢,你怎么认识她的?”
“先莫急。”他语声温润,很温柔的说道,“是遥之带她来的,遥之父母在此隐居,机缘巧合下找到了我。遥之自小喜欢找我玩,他还有个老仆,现就住于北地竹屋里,他因害怕这方鼎八年不敢靠近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我看向洞口,沉默了一阵,我回身问道:“那这里是怎么回事?那些偶人是你造出来的?”
“我?”他一笑,“月姑娘,我叫北风。”他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波澜,“我死前十八岁,那时我为禾城北家庄的一介布衣,一夜我父亲突生顽疾,我连夜跑去找城里找大夫,就在路上被人强行掳走了。蒙眼长绫摘下来的时候,有数百个年轻男子和我关在一起,数日后我们被押往一个很大的地下广场,高台上祭奉着一座方鼎,祭神颂歌唱完后,我们被投入一口大油锅,生生烫死。”
“是九厄门的人么?”我问。
“不是,我死后意识和感知被吸附在了这座方鼎上,许多人争它夺它,近两百年后才被九厄门的人得手。后来九厄门分崩离析,我被几个起了私心的人偷偷藏在了这,他们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是已死于非命了。”
我看向地上的锁魂花:“那这些是谁所为?”
他顿了顿,道:“一个男子。”
“什么样的男子?”
“并不认识,他四百多年前找到了这里,他说流水方能不腐,上古神器不该放在这里生锈烂掉,于是便在此设下阵法,每隔三十年皆派人来一次。”
“四百多年?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嗯,”他轻笑,有些落寞,“每次派来的人皆不同,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同我说上一句,设完阵法就走了,大约是,看不起我罢。”
我抿唇,呆呆的看着铜鼎。
人跟人久了会生出感情,人跟一样宝贝久了也会生出感情,这种情称之为灵契。
譬如一件灵韵极强的武器,用得久了,这武器会生成自己的意识。还有一种情况,以人肉殉葬,将意识魂魄封印于器皿之中。
北风以身子祭鼎,并附在方鼎上八百多年,按理应该能成器灵了,但这是上古神器,它自身不可能没有器灵。
器灵无法脱离器物,若宝贝破碎,那么器灵将魂飞魄散。
方鼎的器灵没有杀死北风,最大的原因可能是被封印了。
而北风,人死前什么模样,鬼魄也会什么模样,他如今只余一缕精神游丝,可见他死前就被烫的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