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的抬起头。
他的胳膊仍将我圈在怀里,定定望着已将死役尽数斩落的风华老头。
风兀然变得大了些,远处树木翻飞,风华老头微侧着身子,长垂至腿肚的银发和灰袍一起,被吹得剧烈翻动。
他回过头,神情平静的望着杨修夷,双眸冷冽。
心下一咯噔,似有凉意在我心头一寸一寸晃开,我不安道:“怎么了……”
杨修夷沉声道:“你与她师父有近六十年的交情,每年春耕和秋幕都要喝酒畅谈,她十一岁生辰那年你恰来望云山拜访,当时你对她说过修身高于习法,养性高于学道,宁疏于术,勿悖于心,你还记得么。”
风华老头眉眼冰冷:“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怀疑你不难,所有证据都指着你,只有初九从未困惑到你头上,你辜负了她对你的信任。”
我难以置信:“老头,你……”
他眸色复杂的望着我,没有说话。
“你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设下此上古之阵,那位高人是谁?长虹戏班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杨修夷问道。
风华老头垂下头,顿了顿,他忽的一笑,双手负后,抬起眼睛时已完全变了个人,淡淡道:“丫头,我方才便同你说了,如若当初是我捡到了你该有多好。我找了月牙儿这么多年,全然不知道她就是成日跟在玉尊身边的黄毛丑丫头。我若早早把你带走,不让你与他们生出师徒情谊,我也省得和玉尊撕破老脸了。”
我颤声道:“我爹娘,我族人的死……和你有关么?”
“老夫素来不爱沾染血腥,你无须担心,你现在若同我走,我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杨修夷冷笑:“你做梦。”
我身边倏然一空,抬头只来得及见长剑破空,风华老头仓猝避开,举剑相挡。
两剑交击,剑花铮亮,他猛的呕出一口浓血,被杨修夷一瞬挑掉长剑,直刺他脖子。
剑气凌厉,带着刚出鞘的龙吟清啸。
我看傻了眼。
长剑停在风华老头喉前数寸,他也傻了,回过神后笑道:“难怪玉尊天天要和你较劲,你这般天资,着实人神共愤啊。”
“你若还不说,我就没有留你活口的理由了。”
“哈哈哈……”他朝我看来,“丫头,你舍得老夫就这么死了吗?”
我挺着背脊,直直看着他。
他一笑:“你师父没跟你说过老夫为人奸诈,狡兔三窟么?”
我微愣,他朝北方望去,几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借着朦白月色,古誊抓着乔雁,道:“放了我师父。”轻鸢被另外一人抓住,拼命呜声,抬眸望着我。
我陡然回身朝风华老头望去:“你就是他师父?!”
师公曾说,立场不同而敌对者无好恶之分,站在我的角度,风华老头是敌对,可未必就是坏人。可古誊这样啃食人手,心狠手辣的,他绝对是穷凶极恶的歹人,我断然不敢相信熟谙修心修身之道的风华老头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风华老头淡笑:“你舍得她们死么?”
古誊叫道:“我数三!”
我忙道:“等等!”
轻鸢的尖叫声却在同时响起。
我脸色煞白,隔得这么远,却仿若能听到清脆的骨骼声响。我睁大眼睛看着乔雁的脑袋以诡异姿势歪向一边,然后如抽掉骨架的娃娃一般,被扔在了地上。
“乔姑娘!”轻鸢大哭,“乔姑娘你醒醒!你不是说数到三么!你这个畜生!”
古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冲我叫道:“你放不放?”
杨修夷收回长剑,风华老头一笑,刹那掠至古誊身边,抓起古誊:“走!”
留下那挟制着轻鸢的男人懵在了原地,撞上我们的视线,忙将武器丢掉,往后退去:“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拔腿跑去,乔雁侧趴在土上,双目圆瞪,鼻下没有了生息,我抱住她大哭:“乔雁!!”
杨修夷足尖挑起地上的大刀朝男人抛去,男人忙伸手接住,颤颤发抖的看着他。
“挖个土把她埋了。”杨修夷寒声道。
我不解的抬起头:“不带回去给乔大叔吗?”
他拢眉,轻声道:“乔大叔已经死了。”
我如遭雷击:“乔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