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吴夫人带着一大群人来拦我们,唐芊快急哭了,一向心软的师父这次很强硬,带着我从人群里强挤了出去。
长街热闹拥簇,我们坐在街边面摊上,师父呼哧呼哧的吃着牛肉面,我握着支笔在一旁算账。
前前后后加起来,我一共要还四百多两,要赶在回暖前还完,手头还得有些积蓄,这样天气转暖之后我就能马上去平州了。
师父大病未愈,不宜车马劳顿,他说我暂时可以在德胜城开个店面,有他在,他绝对不让杨修夷靠近我一步。
我听着有点悬,觉得他唯一可以赢过杨修夷的是厚颜无耻,但杨修夷最擅长的好像就是对付厚颜无耻的人……
开巫店,地段繁华不繁华其实无关紧要,当初在金秋长街之所以付那么高的租金,是怕“未婚夫”找不到我。
我们寻了半日,在德胜城西南民巷里找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老旧院子,墙上攀着苔藓,绿油油的,生机盎然,租金每个月八十文,着实便宜。
签好合同,付完银子,我开始打扫。
师父翘着腿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哼小调,我一个人去购置被褥脸盆茶具和桌椅,搬得千辛万苦,他却从我这抢了三钱银子哼哼唧唧去听小曲了。更令我着恼的是,当晚他居然回吴府了,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儿。
我关上窗户,烧了两个炭盆,就着烛火整理药单。能不花钱购置的尽量不花钱,可附近没什么药山,最跟我沾亲带故的,也就九龙渊了。
窗外寒风呼呼,树影摇曳乱晃,我打了个哈欠,搁下笔,洗澡烧炭盆,上床睡觉。
余下几日师父每天来我这晒太阳,我则到处找药材,又晒又烧又捣药,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
师父躺在藤椅上翻一本古文,敲门声不紧不慢的响起,我捏着骨刀边削苍牙芝边过去,顿时就愣在了门口。
师父哈哈大笑,爬起身:“来了呀,来来来,挂上挂上。”
两个大汉扛着一块遮着红布的匾额,身后立着大队人马,皆是身着大红衣裳,手拿唢呐铜锣的乐手。
我被师父推回进去,就听他在外边叫道:“这边这边,来,把那些彩带也给挂上……那边,你们几个,这些药材给理了……对了,那那那,那两尊狻猊放那,那些字先不要动……哎呀,你给我小心一点!”
我毫无惊喜,独自坐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削着苍牙芝,边在心底算这笔开销。
院子不大,院门更小,他们很快布置好,师父要那些人开始敲锣打鼓,街坊邻里一下子都吸引了过来。
我烦躁的捂住耳朵,师父却还嫌不够似得,点了好几簇爆竹,并撒起了红色小纸包,四十多个。
听动静,每个纸包里各包着五文,我心疼的滴血似得,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包的。
之后便听到他在那热情招呼,什么初来此地,还望照顾,多多宣传,小本经营……
我这是开巫店,又不是开菜摊,说大点,寻常百姓哪请得起我啊,一单至少三十两,光这价钱就够他们吃上十年了。
“丫头,出来!”师父开始叫我。
我如若未闻,被他进来强拉了出去。
他将遮匾的红布一端塞来:“来,你来掀。”
我就要拉下,忽的一顿,狐疑道:“别是二一添作五吧?”
他嗤声:“这么拗口,谁取这破名字?”
我白眼:“我取啊。”
“所以说破名字啊。”
“你才破名字!”
他一怒:“我名字破?你那名字才破!”
“哈!”我乐了:“你傻了吧,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咳……”那边有人听不下去了:“那个,掌柜的……”
我看了他一眼,一抬手,红布掀下,我立时傻了。
所有认字的人都呆了一呆,唯独师父春风满面。
黑色的匾额,五个鎏金大字。
田初九巫店。
我看向师父,低声怒道:“你疯了呀!”
气恼的扔下红布,我转身进院,结果一抬头又傻在了原地。
就这么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院子里多了七八人,邓和坐在石桌旁,含笑望着我:“田姑娘。”
我的卧房大门敞开着,有人在里边走动,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师父跟着进来,笑得开心,吩咐他们:“来来来,都坐都坐,大堂有很多桌椅。”扯我胳膊,“还愣着做什么,去烧茶啊。”
我看向另一边:“我不去!”
他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又想干什么?”我气死了,“你看看你取的什么破店名!”
“那也比你的名字好!”
“那就是我的名字!”
他一顿,随即很神气的道:“我说的是那个,那个什么月牙儿。”
“月牙儿弯弯,挂在天上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