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逃的,可红薯香气飘来,我饿了两天两夜,早拔不动脚了。
反正玉弓那样子回去,我已经甭想往外摘了,干脆心一狠,早死早超生,我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花戏雪墨眉一皱,鼻子嗅了嗅,转头看向师父:“你放屁了?”
师父白他一眼:“胡扯!我怎么会放屁!”说着也嗅了嗅,疑道,“这哪是屁的气味,这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啊!”
青衫长袍的师尊立即就发现了我,抬眼望来。
我心下一咯噔,对视数秒后,他的脑袋转了回去,淡淡道:“徒儿,莫道人是非。”
师父抬起头,我忙垂下脑袋,他却摇头叹了口气,摸出几个铜板给小贩:“呐,给那小要饭的送几个红薯过去。”
哈!
居然连他也没认出我!
我顿时就来气了,气呼呼的走过去,捡起他身边一个红薯剥皮就开咬。
他双目睁大:“欸!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是我的!”
我狼吞虎咽完一个,又去拿,他伸手要抓我,却嫌我脏,僵了一阵,收回去抄在胸前,气得胡子乱飞,恼怒的瞪着我。
我又去拿第三个,师尊忽的出声道:“《川江文集》,二十遍。”
我一愣。
师父委屈的叫道:“为什么啊!我都没打她啊!”
师尊双眸沉若幽潭,瞥了他一眼:“初九就是跟你学坏的,动不动想打人。”
说罢朝我看来,目光在我衣上扫了圈,脸色阴了阴,怒道:“《斜阳摘录》,三十遍。”
我眨巴眨巴眼睛,愣愣的咬了口红薯,思衬着蔡诗诗这次得抄多久。
师尊又看向我的鞋子,我露在外边的趾头忙缩了回来,他登时浓眉紧皱,大怒道:“五十缸水!不挑完别想睡觉!”
这就玩大了,我忙颤声叫道:“师尊!”
师父和捂着鼻子往外边挪了好长一段的花戏雪齐齐一呆:“初九?!”
我弱弱的看过去:“师父……”
本想让他替我求情,他却转向师尊,怒道:“我打徒儿总没事了吧?”
我忙摇手,师尊视而不见,姿态闲雅:“随你。”
师父立即脱下靴子拍了过来。
于是乎,刚被我祸害完的弄堂百姓们彻底醉了,最先石化的就是花戏雪和烤红薯的小贩。
被拎着耳朵扯回店里,先到的玉弓已经让妙菱和唐芊在烧水了,我一头扎进浴桶里,脱下来的衣服重的能抖出好多泥。
妙菱和唐芊帮我梳理头发上的泥块,妙菱尖叫连连,扯下大片大片虫尸。
最惨的是胳膊,上边的黑泥整个黏住了,唐芊一狠心,拿来刷子直接在我胳膊上一层层往下刮。
我痛的眼泪直掉,好几次没能忍住,惨叫出声,还不如直接砍掉重新长一条出来呢。
换了三桶水,第四桶我疲惫的瘫软在浴桶里,玉弓缠着半身的纱布跛脚进来:“小姐,仙人他们都出去了,说晚上不睡这。”
我有气无力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左显醒了。”
我忙回身趴在浴桶上,看向唐芊:“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摇头,玉弓道:“就刚刚。”
我轻叹:“那杨修夷得明天才能回来了。”
唐芊笑道:“原来小姐这么着急是想姑爷了?”
我偏头靠在胳膊上:“想坏了。”
呼了口气,我伸手抓来干净衣裳:“你们出去吧,我要起来了。”
晚秋的夜来得很快,不过申时,天光便一片墨黑。
左显房中的窗扇都开着,灯火温暖而出,落在门前石阶上,我迈上去时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叩响本就敞开的房门。
左显半靠在床头,和一边一直照顾他的吕双贤在轻声交谈,枯瘦的脸庞依然俊俏,却没了梦里少年的那股英气。
他转眸看来,冲我虚弱一笑,眸色温和:“田姑娘。”
他起身要下床,我忙过去:“不用不用,你就躺着吧。”
他仍执着下来,身上穿得是丰叔叫人拿来的干净新衣,起身时微微踉跄了下,吕双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妙菱端着炖好的补汤放到一旁,唐芊冲他揖礼,款款有礼道:“左少爷。”
“姑娘坐吧。”左显虚请了下桌旁的月牙凳。
我走过去坐下,吕双贤将他缓步扶来。
我将要说的话重新理了遍,大概就是我偶然路过什么地方,看到他被一群歹人绑去,路见不平救了下来。又发现他这个病不好治,而我又恰巧会治,就将他留在此处。
前后顺了一番,我就要开口,他先出声,低哑道:“田姑娘,梦里发生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