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手指扒拉着木窗。
可是这半年,我真的很想他啊,想的那么辛苦,怎么样都得也让他担心担心才对,不然我真的很委屈。
毕竟,毕竟我都活不了多久了。
一晚,就一晚吧,让他替我担心一晚,明天我就回去。
似乎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我一睁开眼睛,太阳晒了满地,我浑身骨头都酥酥麻麻的。
我从地上爬起,将和我一起滚下来的被褥枕头抱上床,忍不住又摔在里面舒服的滚了两圈,滚完之后望着窗台内侧,嘴角渐渐咧开笑意。
他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今天是中秋,我们团圆了!
算算我和杨修夷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起过过中秋呢。
翻了个身,我望向床帐,要不,要不今天再放纵一日?沈老先生和左显的事情便暂时搁到明天吧。
我长出了口气,批了件外套在门口喊伙计,送来热水后我将自己全身上下仔细洗了一遍,然后翻出昨日买的衣裳。
因为钱不多,所以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两件好看的,一套烟霞浣花束腰长裙,在掌柜的热心推荐下,我还买了件外披的夕意绡纱长衫。
换好衣裳,梳了最简单的小髻,我捏着头发捏着裙子在镜前转了转。
容貌不好看,有腰就够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腰,心满意足的抱起余下东西,开门离开。
楼下喧哗闹闹,大堂宽敞,我蹬蹬蹬下楼,伙计迎上来,笑道:“姑娘要走了?”
“嗯,我……”我看向柜台,话音停了下来。
几个中年男子正捏着一张画像在那边问掌柜:“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没见过这姑娘?”
一股寒意悄然而起,我小心过去几步,远远往那画像瞄去几眼。
很清淡的面相,眉眼略有些眼熟,画的似乎,似乎是我。
谁?顾茂行?十巫?那些高门大户?
我侧过身去看着伙计,笑道:“不是要走,你帮我在附近找个花娘吧。”
那几个中年男子拿着画像走了,掌柜的继续去招待客人。
我倒也不是多担心那画像,我这样的一张脸,仅凭图纸并不好辨认,除非与我朝夕相处。但还是得防着点,顾茂行那家伙实在太可怕了。
花娘很快带着她的工具来了,我洗净了脸,说道:“面目全非就行,不用刻意好看。”
“这个没问题。”她当即去翻小箱子,“我以前就是在梨园里替人画脸的,你要哪种?”
半个时辰的又扑粉又描唇,她还特意给我在右唇上方弄了颗痦子,并剪了点发梢用雁字草汁沾了上去。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是认不出我了。
也庆幸我有如此念头,因为下楼在柜台结了账,出门我就看见了顾茂行。
他站在远处茶楼隔街,宽袖墨袍,衣上有极淡的金丝流纹,正同立在他对面的一个妇人肃容说着什么。
那妇人穿着花容锦缎子,价格不算便宜,容妆也不俗。微垂着眼睛听他说话,容色沉沉,似有不悦,却隐忍不发。
我皱了皱眉,抱着手里的东西朝他们走去。
不敢靠的太近,我在茶楼一旁停下,状似漫不经心,耳朵却竖的直直的。
他们声音很低,我听了半日,只模糊听到一座什么山。
还想再听得清晰一些,顾茂行忽的回头朝我看来。
我一瞬面露痴态,好心道:“公子,你年方多少?我这儿有几个漂亮姑娘,说给你要不要?”
他厌恶的白了我一眼,对那妇人道:“你好自为之。”径直走了。
我看向那妇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了,保养还算不错。
她朝我看来,怒瞪,张口就骂:“滚一边去你这死婆子,你全家被你克死了没!”
我目瞪口呆。
她骂完也走了,两个等在远处的仆妇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