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传世名剑和器皿呈于各处,整座大殿很静很静,但不同于外边的静谧,如师父所说,这里的静是岁月之凉,远古之荒。
幼时,每隔三月师尊都会带我和杨修夷一起来这细细擦拭它们,免使明珠蒙尘,因而这里我并不陌生,可是来过那么多次,从来没有一日如今天这般忐忑。
我在大殿正中站定,四下望了圈,出声道:“你们……听得见我的话吗?”
回音散尽,大殿静悄悄的,什么回应都没有。
“我是来请教几个问题的,我跟你们一样,也是缕生灵,不过,不过我为人灵。”
静了一阵,依然阒寂如冥。
我看向离我最近的楠木兰锜,走过去将剑从剑托上取下。
剑鞘冰寒,剑珥为蓝玉,剑长三尺余,剑柄微琢蓉瑶之纹。
我握住剑柄轻轻拉开,一阵剔亮白光让我微眯了眼,准备定睛看清剑上勾纹时,一个醇厚但空灵的男音兀然响起:“此处众灵,或已被封印,或已自行闭关,不会有反应的。”
我欣然回身,抬头望向北面:“你是谁?”
“汝手中之剑名唤萦阙,已被封印五十七年之久。”
我轻抚了下剑鞘,将长剑放回兰锜上。
“汝方言之,汝为人灵?”
我点头,在空中寻着声音来源,却不知在何处。
我道:“对。”
他低笑了声,不掩嘲讽:“从何得知?”
“我确然为灵,我家先祖亦皆为生灵。”
“咦,你这傻儿已寻到双亲了?”
我一愣。
“莫不是被谁糊弄了吧,连个傻儿都不放过,此人该骂。”
“是真的。”我道。
他嗤笑出声。
我在一旁低矮的石阶上坐下,垂头道:“我并非天生傻儿,我幼时家中遭遇变故,我的爹娘双双遇害了。我姑姑为救我,以她之命换了我的,并在我身上附蕴了浊气,故而变傻。我姑姑,还有我的爹娘,他们都为生灵,如今已,已烟消云散了。”
他未说话,似在打量着我,良久,他道:“既为孤灵,你出来给我看看。”
“这就是我今日要来请教前辈的,我出不来。”
他哈哈大笑:“出不来?”
“我出来过三次。”我道,“第一次和第二次皆在上古巫殿之中,第三次是在一个墓殿,不过那个墓殿是仿照那座上古巫殿而建的。”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上古巫殿?”
“对,前辈,你听过饮祀鸟么?”
“何故提起它来。”
“可能说出来你不会信,”我垂头看着手背上枯灰暗紫的肤色,道,“我的生灵很强大,当初在那座墓殿时,我只稍微动了一下心念,便将一只饮祀鸟砸了出去,连同数人合抱的玉柱一起摔碎了。”
“你?”
“对,我知道这对一些人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已经如登天之奇了,而且后来,我将那座大殿也给摧垮了。”我转眸四望,道,“那座大殿,比这座千河殿,要广上百倍。”
“何来这么广的墓殿,何人之墓?”
“十巫。”
“他们?”
“前辈,”我认真道,“你知道这是为何么,为什么只有在这些地方我才能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现在就出来吗?”
他又陷入沉默,过去久久,他道:“我为剑灵,你为人灵,我不通人灵之事。”
“那你们平日呢?你们平日是不是可以随时出剑?”
“若无封印,自是可以,不过并不轻松。吾等剑灵以剑动为息,持剑之人战之勇之,我们便强之灵之,酣战时出剑最为轻松。”
“那前辈,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安静一阵,他道:“傻儿,你是怕自己这具身子油尽灯枯么。”他喟叹,“可是傻儿,你与身子的牵系是不会消失的,即便你得以离开一时,一旦身子枯竭,你也会死。”
“我想离开身子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想变得强大。”
“你有夙愿未了?”
若提及夙愿,我未了的何止一二呢。
心中浮起许多茫然,我道:“除了变得强大,我也只有在离开了这具身子才能变回清醒,我特别害怕,怕自己又会笨回去。”
“可他如何帮你想?”一个略显尖锐的男音忽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