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万般皆是难,活着有活着的难,死了有死去的苦,既如此,仙友又何必从‘活着的难’跳入‘死去的苦’?”
在他所认识的女人中,要么嗜权如命,如他母亲。
要不傲慢骄纵,如姜慈。
再不然就是情情爱爱,贪慕虚荣和皮相的女修,如他门下弟子……
所以乍然听到一个女人,说出这般话来,他多少是有些意外的,然后,便觉此人有趣。
他笑着反问;“若活着已无生趣,从‘活着的难’跳入‘死后的苦’,仙子不认为是场解脱?”
女子轻轻摇头。
依然冷冷清清道;“从来只听人说希望在人间,没有听过死后飞升的,若生而无趣,自去寻些趣味便是。”
“仙子所言有理。”
“不想死了?”
“不死了。”
“你寻到趣味了?”
“寻到了。”
“极好。”
她转身便要走,他突然问;
“仙子家住何方?
名号是何?
可曾婚配?”
刚转身的背影一僵。
迟迟回头,不甚确定的问他;“仙友几个意思?”
男人灿烂一笑;“在下突然觉得,与仙子这样的妙人一世白首,定然趣味无穷。”
女子脸上的淡定瓦解,他甚至看到她脸上的清冷龟裂,几乎是不做犹豫道;“仙友还是跳去‘死后的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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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态度坚决,依然让他给拽入了红尘,与他结缘,与他拜天地育娇儿,如今她也态度坚决,他自是……
也不能容她说不。
他如以往一般,笑的和煦悦颜,与她道;“恐怕……不能。”
女子动作停顿。
他知她此刻定然对他失望透顶,他还是强行维持着脸上的和煦,告诉她;“凌云,你得和我一起回西海。”
女子回头看他,浅色的瞳仁里,有着看死人的冷漠。
他依然道;“跟我一起回去,不然,琼儿我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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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功了,可他没想到,他保住了母子两人,却将他们两人推入更深的深渊。
他更没想到,他千辛万苦将母子俩都保住了,却是让那个曾经劝他向生的女子,自己走上绝路。
当他知道小院里的女人没了时,他在酒池林的台阶上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揪住来报的弟子袍摆,仓皇着问。
“怎么可能没了?我都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我都已经不见她,不管她不问她了,
我将她囚在摘月楼这方寸之地,断了她的修仙前途,外面那些人,也没有因为她是凌云仙子,再来过问她的一切,那些人如何还不肯放过她?”
“宗主……”
“她都受了那么多罪,她都吃了那么多苦,她除了一个孩子一无所有,他们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师傅……”
弟子于心不忍,弱声道;“是她自己寻了短见,用斩魄刀。”
颓废的男人瞬间静寂了,揪着弟子袍子的手松了下来。
秋风萧瑟,男人在空阔的大殿前,问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