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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传承_第一部

正当她要把简报工作交给杰米·霍尔时,一个细瘦的年轻人进了房间,轻轻走到中情局局长旁边,递给他一个密合的信封。

“抱歉,艾隆佐·欧蒂兹博士。”他边说边撕开信封。他读内容时面无表情,可是心跳却加快了一倍。

国安顾问不喜欢在简报时被打断。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感觉她正瞪着自己。艾隆佐·欧蒂兹心怀愤恨对他露出笑容,可是因为太过用力,嘴唇几乎缩到看不见了。“这么唐突地离开会议,我相信你一定有充分理由。”

“我的确有,艾隆佐·欧蒂兹博士。”虽然他是个老手,掌有大权,但也不会笨到去惹眼前这个总统最倚重的人。他很憎恨萝贝塔·艾隆佐·欧蒂兹,一来是她篡夺了他在总统面前原有的地位,二来则因为她是个女人,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表现得体。接着,他运用了目前自己仅有的权力——故意吊她胃口,隐瞒信里的内容,而且这件事够紧急,让他必须离开会议。

国安顾问的笑容缩得更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尽快找时间做个简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中情局局长说,然后匆促离开会议。等会议室的厚重大门一关上,他又冷冷接了一句:“是的,殿下。”刚刚送信来的年轻人听到这句话后,便迸出了一阵大笑。

中情局局长十五分钟内就回到了总部,各级重要主管已经在等着他开会。开会的主题是亚历山大·康克林与莫瑞·潘诺夫谋杀案,主要嫌犯则是杰森·伯恩。与会者全都脸色苍白,穿着订制的完美西装,棱纹领带,以及擦得发亮的压花皮鞋,而条纹衬衫、有颜色的领子或追求短暂流行的打扮,可不是这些人的品位。他们在华府政治圈举足轻重,行事跟身上的衣着一样守成不变。这些思想守旧的人从守旧的大学毕业,具有家世背景,又在这个圈子跟对了人,因此具有今天这样的权力。虽然他们处在一个只由少数人掌控的机密世界,但影响力可是无远弗届。

局长一进入会议室,灯光马上就暗下来,银幕上投影出尸体照片。

“老天哪,把那些拿掉!”局长喊着,“这对死者不敬,我们不该这样看他们。”

副局长马丁·林卓斯按了个钮,银幕便回到一片空白。“让各位知道最新消息,昨天我们已经确认,在康克林家车道上的那辆车子是大卫·韦伯的。”话讲到这里他便停住,因为局长清了清喉咙,表示有话要说。

“我就实话实说了。”局长手肘靠在桌上,身子向前倾,“一般人都认为他是大卫·韦伯,不过我们知道他是杰森·伯恩。接下来就用这名字吧。”

“是。”林卓斯边说,一边注意不顶撞情绪极差的局长。他几乎没看笔记就继续报告下去,因为他把细节记得一清二楚。“最后一次有人看见韦——伯恩,是在谋杀案前约一小时。目击者说看见他急忙赶去开车。我们推测他直接开去亚历山大·康克林的家,而且谋杀发生前后,他就在屋子里。在视听室的一个杯子上有他的指纹。”

“枪呢?”局长问,“现场找到的就是凶枪吗?”

林卓斯点头。“经由弹道确认,是凶枪没错。”

“而你确定那把枪是伯恩的吗,马丁?”

林卓斯拿出一张影印资料,从桌上推到局长面前。“执照上登记着大卫·韦伯的名字。我们这位大卫·韦伯。”

“王八蛋!”局长气得手发抖,“凶枪上有这混账的指纹吗?”

“上面擦得很干净,”林卓斯边说边递出另一张资料,“完全没有指纹。”

“这是专业手法。”局长说,表情突然显得很疲倦。失去一位老友可不好受。

“是的,没错。”

“伯恩呢?”局长咆哮着说。似乎连说出这名字都让他觉得很痛苦。

“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一则密报,说伯恩躲在维吉尼亚州的一间旅馆,就在一道警戒区的路障附近,”林卓斯说,“整个区域马上被封锁,而且一支攻击小组也进了旅馆,可是什么也没找到。伯恩很可能已逃出封锁线,消失不见了。”

“该死!”局长的脸气得通红。

林卓斯的助理安静地走进会议室,递给他一张纸。他看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稍早,我派了一支小组去韦伯家,以防他出现或与他太太接触。可是伯恩家已经锁上,空无一人,他太太跟小孩也不见踪影。后来我们查到,他太太去了学校,没说原因就把孩子带走了。”

“这就是了!”局长气得似乎快中风了,“他每次都快我们一步,是因为他早就计划好这桩谋杀!”在赶到中情局总部的路上,他让情绪控制了自己。在简报时他充满了愤怒,一来是因为康克林的死,二来是因为艾隆佐·欧蒂兹的态度。现在,看到这些证据,他只想赶快将凶手定罪。

“显然,杰森·伯恩已经失控了。”局长站着说话,情绪很激动,“亚历山大·康克林是个令人信赖的老友。不知有多少次,他为局里与国家冒着失去名誉——还有生命的风险。他是个真正的爱国者,让大家都感到骄傲。”

林卓斯暗想,不知道又有多少次,局长怒气冲冲大骂康克林行事莽撞,任务草率,而且又爱搞神秘。他心想,称颂死者是很好没错,但不管是过去或现在的密探,都可能造成危害,只要你忽略这点,那就跟笨蛋没两样。当然,杰森·伯恩也算是危险人物。他是个潜伏密探,而且还是最可怕的那种——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自制。过去,他也曾在某些特殊状况中非自愿地展开行动。林卓斯对伯恩的了解很少,但他下定决心要处理好这件事。

“如果亚历山大·康克林有弱点或盲点,那就是杰森·伯恩,”局长继续说,“在遇到现任妻子之前的好几年,他就失去了所有家人——他的泰国妻子,以及两个小孩——他们全都死在金边的一次攻击中。他既痛苦又懊悔,几乎快要发疯,后来是亚历山大在西贡街头发现他,并加以训练。但几年后,即使亚历山大找了莫瑞·潘诺夫帮忙,他还是无法完全受到控制——尽管潘诺夫医生的报告中的结果十分乐观。不知怎么的,他似乎也受到了杰森·伯恩的影响。”

“我一次又一次警告亚历山大,甚至还求他同意让我们的精神病医师评估一下伯恩,可是都被他拒绝了。亚历山大是个顽固的人,希望他能安息;他竟然一直相信伯恩。”

局长的脸上都是汗水,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房间里的人。“他们这么相信他,结果呢?两个人都像狗一样地被射杀了。事实摆在眼前,伯恩根本无法控制,就像条致命的毒蛇。”局长的手重重捶在会议桌上,“我不会让犯下这起冷血凶案的人逍遥法外。我要发动国际级的制裁,对伯恩下格杀令。”

伯恩颤抖着,因为车内似乎愈来愈冷。他抬起头,用手电筒照着出风口。他走回中央走道,爬上右手边的箱子,一直爬到顶端,然后拿出弹簧刀,用刀背转开出风口护栅的螺丝。他希望里面的空间够大,能让他穿越。

他把肩膀往内缩,挤进出风口,开始蠕动往内爬,开头几英寸还很顺利,不过后来突然停住,他试着移动身体,可是动弹不得。他被卡住了。接着,他呼出肺里所有的空气,让上半身松弛下来,手脚并用推着身体向前。有个箱子滑开往下掉,不过他也前进了一英寸。他的脚向下移,在下方的箱子上踩稳后,再用力往前推,让身体慢慢前进。就这样缓慢地仔细重复几遍后,他的头跟肩膀终于出来了。他看见桃红色天空中挂着好几朵松软的云,不断变换着形状。最后,他抓住车顶边缘,总算把身体拉了出来。

在下一个红灯时,他从车顶跳下,像特技演员般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减低冲击力道,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人行道上,拍拍身上的灰尘。街上空无一人。他对毫不知情的盖致了个意,看着卡车消失在排气管排出的蓝色薄雾中。

他现在在华盛顿特区郊外,东北部的贫民区。天空愈来愈明亮,随着太阳渐渐升起,夜晚的长影也慢慢缩短。远处传来车潮的嗡嗡声,还有一阵警笛声呼啸而过。他深呼吸了几次。在都市的恶臭中待过后,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十分新鲜,而且经过一整夜的折腾,现在终于有了自由的感觉。

他走着走着,看见一间二手车商场,四周插着褪色的红白蓝旗子。商场现在还没开始营业,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进去随便选了辆车,把车牌拆下,跟旁边的车子交换。接着撬开车门,拉出几条电线,让点火装置短路而发动车子。过了一会儿,他已开出停车场,上了大街。

他停在路边一间小餐馆,餐馆正面墙上镀了一层铬,看起来应该是五〇年代留下的。屋顶有个巨大的咖啡杯,上头的霓虹灯不知多久以前就不闪了。他一走进去,马上感受到里头充满了蒸汽。咖啡渣跟热油的气味深深印在餐馆里的所有物品上。他的左边有个长形塑胶板柜台跟一排凳子;他的右侧有一列窗户,紧邻着几个雅座,每个座位上都设了部自动点唱机,里面放了所有歌曲的卡片,只要一枚二十五分硬币就可以点播。

伯恩关上门,门铃发出一阵声响,他的白皮肤在这里格外显眼,因为餐馆里坐的都是黑人。他们转过头来看他,没人回应他的微笑。有些人根本不理他,但另一些人看他的样子,仿佛他会带来厄运似的。

他感受到那些敌意的眼神,于是赶快找了个雅座坐进去。一个留着橙色鬈发、长得像尔莎·姬特的女服务生,过来扔了本脏兮兮的菜单到桌面上,然后帮他倒了杯热咖啡。她的眼睛很明亮,不过妆化得很浓;她看着他好一会儿,表情带着关心、好奇,好像还有一点——可能是同情吧。“别在意那些眼神啊,宝贝,”她说,“他们会怕你。”

他吃了顿难吃的早餐:蛋、培根、薯条、苦涩的咖啡,不过他需要补充蛋白质跟咖啡因,让自己从精疲力竭中暂时恢复过来。

女服务生帮他的咖啡续杯,他一边啜饮,一边等林肯·范恩西装店开始营业。但他可不是在发呆。他拿出从康克林家中视听室带来的笔记本,再看了看第一页上的印记。nx20。听起来很像某种实验中的东西,让人有股不祥的预感,不过事实上什么都有可能,说不定是新型电脑的名称。

他抬起头,看着周遭居民进进出出,彼此讨论的话题,不外乎社会救济支票,哪里买得到毒品,警察殴打民众,谁的家人突然死掉,还有某个人在狱中的朋友生病了。这是他们的生活,跟他在亚洲或密克罗尼西亚的生活很不一样。餐馆里的气氛,因为这些人的愤怒与悲伤而变得更加阴郁深沉。

突然,一辆警方巡逻车缓缓从外面经过,像只鲨鱼绕过暗礁。餐馆里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停住,整个画面有如摄影师镜头下的影像。他别过头,看着女服务生,她正盯着巡逻车,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他听得见餐馆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而他自己也松了口气,仿佛他也是这群生存在阴影底下的人。

他又想起那个跟踪他的男人,长得很像亚洲人,但又不完全是。那个人鼻子很挺,不是亚洲人的特征,可是嘴唇又很饱满,跟亚洲人一样。以前见过他吗,譬如在越南?不,不可能。从他的外表看来,年纪最多不到三十,也就是说,伯恩在越南时,他还只有五六岁。那么,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伯恩不断想着这些问题。他突然放下喝了半杯的咖啡,因为他的胃快被咖啡烫出洞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到那辆偷来的车上,打开收音机,转到新闻频道,听见主播正在播报反恐高峰会的事,接着是简短的国内新闻,然后是本地新闻。本地新闻第一条,就是亚历山大·康克林和莫瑞·潘诺夫的凶杀案,但奇怪的是,广播里并没有关于这件案子的新消息。

“接下来会有更多新闻,”主播说,“但首先,一条重要的讯息……”

“……一条重要的讯息。”就在此刻,他想起了在巴黎的办公室,从那里看着香榭丽舍大道到凯旋门的景色;这些回忆让他忽略了餐馆里的其他人。当时,他刚从一张巧克力色的椅子上起身,右手拿着一个水晶玻璃杯,里头装了半杯琥珀色的酒。一个深沉浑厚像是旋律的声音在对伯恩说话,告诉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给他所要的东西。“别担心,朋友,”对方说的是英语,但掺了浓重的法国口音,“我要告诉你一条重要的讯息。”

伯恩转过身,睁大眼想看清楚谁在对他说话,可是只看到一面墙。这段记忆就像威士忌的香味一样蒸发掉了,留下伯恩独自坐在旧餐馆里,阴郁地看着肮脏的玻璃窗外的世界。

可汗十分愤怒,拿起手机打给史巴尔科。他花了点时间跟接电话的人寒暄,对方才转接过去。

“怎么劳烦您打电话过来呢,可汗?”史巴尔科说。

可汗仔细听,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心想他可能刚喝过酒。史巴尔科一定不知道可汗竟然这么了解他。可汗知道的可不少,譬如他喜欢喝酒、抽烟跟女人,有时甚至三样一起来。可汗心想,如果史巴尔科喝醉的程度有他想的一半,那么他就有机会了,要不然平常他几乎只能屈居下风。

“你给我的资料似乎不太正确,也可以说不够完整。”

“你怎么知道?”史巴尔科的声音马上强硬起来,像是水瞬间结成了冰。可汗才知道,刚刚他说的话太咄咄逼人了。史巴尔科可以算是个思想家——他甚至自认是有远见的人——不过潜意识中他还是依照本能行事。所以就算他醉得恍惚,也能立即对可汗的语气作出反应。尽管他小心营造自己的公众形象,但他的脾气可是格外暴躁。

“韦伯的行为很古怪。”可汗温和地说。

“哦?怎么说?”史巴尔科又转回慵懒恍惚的声音。

“他的举动不像大学教授。”

“这有什么重要的,你没杀掉他吗?”

“还没。”可汗坐在车里,看着对街一辆公车在站牌停下。车门唰一声打开,乘客便下车了:一个老人,两名少年,还有一位母亲带着小孩。

“哟,这跟我们的计划不一样啰?”

“你知道我要先玩弄他一下。”

“当然,不过要多久?”

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唇枪舌剑,而可汗只能猜测,韦伯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史巴尔科要把他当成棋子,作为政府人员康克林和潘诺夫凶杀案的代罪羔羊?为什么史巴尔科要杀他们两个?可汗知道这一定是史巴尔科设计的。

“等到我准备好。等到他知道我的厉害。”

可汗看着对街那位母亲,把抱着的孩子放到人行道上。小男孩刚学会走路,还摇摇晃晃的,他的母亲笑着看他。小孩抬起头看着母亲,也学她露出了笑容。她握起了他的手。

“你没有迟疑吧,有吗?”

可汗发现对方有点紧张,话语间因为着急而有点颤抖,于是他突然怀疑史巴尔科到底是不是喝醉了。可汗本来想问他杀不杀大卫·韦伯有没有这么重要,不过考虑了一下,还是没问,避免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好奇。“没有任何迟疑。”可汗说。

“因为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我们都能闻到死亡的气味。”

可汗正在想事情,也不知该怎么反应,于是直接挂掉电话。他把手放在窗户上,从指缝间看着那对母子走在街上。她的步伐很小,配合着孩子摇晃不稳的步态。

可汗很清楚史巴尔科在骗他,正如他也向史巴尔科说谎。突然间,他的眼神失焦,在脑海中又回到柬埔寨的丛林。当时他已经被那个走私军火的越南人囚禁了一年多,成天绑在简陋的小屋里,不但时常挨饿,还饱受毒打。他第三次尝试逃跑时,拿了把平常用来挖茅坑的铲子,将熟睡的军火贩打得脑浆四溢。他在外面独自勉强撑了十天后,遇到一个来自美国、叫做李察·维克的传教士。传教士给他食物、衣服,带他洗了热水澡,还让他在干净的床上睡觉。为了回报,他很认真学习传教士教他的英文。等他一学会阅读,传教士马上给了他一本圣经》,要他记起来。

后来他渐渐了解,在维克眼中,他走的路并不是通往救赎,而是文明。有一两次,他试着向维克解释佛教的教义,可是由于他还太年轻,无法将小时候学的观念组织起来,因此维克也不感兴趣。维克不跟任何不信神、不信救世主耶稣的宗教打交道。

可汗的眼神又突然聚焦。那位母亲正带着孩子经过屋顶有巨大咖啡杯的餐馆。他从车窗看出去,大卫·韦伯就在对街。可汗不得不佩服韦伯,毕竟韦伯让他在康克林的庄园边缘吃了不少苦头。当时可汗看见韦伯走在山脊上,就注意观察着他了。等他从韦伯设计的陷阱中逃脱,韦伯已经走远,不过他用红外线望远镜一路盯着韦伯上了公路,而且韦伯搭便车时,他也跟了上来。现在,他看着韦伯,心想史巴尔科一定早就知道:韦伯是个危险人物。韦伯是餐馆中惟一的白人,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看起来很寂寞,但可汗并不确定,因为可汗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感觉。

可汗的眼神又移到那对母子身上。他们的笑声飘向他,感觉像梦一样虚幻。

伯恩在九点零五分到了亚历山卓的林肯·范恩西装店。这间店看起来跟旧城里其他商店一样,也就是说,看起来像殖民地时期的建筑。他走过红砖人行道,推开店门进去。店内可分成两边,左侧有个与腰齐高的柜台,右侧则摆了裁切布料的桌子。柜台后方中央处有几部缝纫机,三个拉丁美洲人正在操作,伯恩进来时,他们连看都没看。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男人,身材细瘦,穿着衬衫跟未扣上的条纹背心,正皱着眉头看着某样东西。他的额头又高又圆,有淡褐色的刘海,他的双颊松弛下垂,眼睛看起来很混浊。他的眼镜则推挂在头顶,他有捏自己鼻子的习惯。门打开后,他也没注意,等伯恩走近柜台时,他才抬起头来。

“您好,”他带着期待的语气说,“需要什么吗?”

“你是李奥纳德·范恩吗?我在外面窗户上看到你的名字。”

“就是我没错。”范恩说。

“亚历山大叫我来的。”

裁缝师眨了眨眼。“谁?”

“亚历山大·康克林,”伯恩说,“我的名字是杰森·伯恩。”他看了看四周,没人在注意他们谈话。缝纫机的声音让空气震动起来。

范恩慢条斯理地把眼镜拉下,戴到鼻梁上,仔细盯着伯恩看。

“我是他的朋友。”伯恩提醒裁缝师。

“这里没有为康克林先生订制的衣服。”

“我想也没有。”伯恩说。

范恩捏了捏鼻子,仿佛觉得很痛苦。“你说是他的朋友?”

“好几年的老友了。”

范恩不发一语,打开柜台的门让伯恩进去。“我们应该到我办公室谈谈。”他领着伯恩经过一扇门,进了一道满布灰尘的走廊,里面弥漫着浓烈的胶水跟浆料味。

办公室看起来十分简陋,只是个小隔间,铺着磨损破旧的亚麻油地毯,墙边露出几根从地上通到天花板的管子,室内有张凹陷的绿色办公桌,配上一张旋转椅,旁边有两个普通的档案柜跟好几个硬纸箱。所有的物品都散发着霉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在旋转椅后有个小方窗,脏到连外面的巷道都看不见。

范恩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说道:“喝点东西?”

“现在还有点早,”伯恩说,“不是吗?”

“是啊,”范恩低声说,“你说得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瞄准伯恩的胃部。“子弹打下去后,不会马上杀了你,不过等你慢慢流着血时,你会希望还不如早点死了。”

“别激动。”伯恩轻松地说。

“当然要激动。”裁缝师说。他的眼珠向内靠紧,看起来有点斗鸡眼。“亚历山大死了,听说是你干的。”

“不是我。”伯恩说。

“那是你说的。否认,否认,再否认。政府的人都这样,不是吗?”裁缝师露出狡猾的笑容。“坐下,韦伯先生——或者伯恩——不管你今天自称是谁。”

伯恩抬起头。“你是中情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