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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地难容

走出门的时候,她才捧着自己猪蹄一样的手吸了两口冷气。

“怎么了?”一个惯常冷漠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

她抬头一看,艾戈靠在医院的白墙上,居然没有离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显然也看到了那惨状。

叶深深垂下手,没好气地说:“刚刚摔倒了。”

这种不善的口气,让艾戈看向她的目光又转为冷冽。

但叶深深也不在乎了,她从他面前走过去,而他也没再理会她。

走到拐弯处,她回头看了看,艾戈只一动不动地靠在沈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腕关节扭伤,医生给她开了支喷剂。

叶深深打听了一下,在医院外找到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给沈暨买了点吃的拎回来。

经过门口的艾戈身边时,她犹豫了一下,取出一小杯咖啡递给他。

艾戈垂下眼看了看,不屑地将自己脸的转向旁边去了。

叶深深才不勉强他呢,将杯子收回袋子中,转身就要进病房去。

然而,艾戈的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有茶吗?”

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见她袋子中还有一杯红茶了。

叶深深闷声不响地将茶拿出来递给他。他打开盖子喝了一小口,顿时皱起眉,想必这种品质的茶远远超出了他的接受下限。

叶深深没理他,走到病房中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纸杯落在垃圾桶中的声音。她有点心疼地在心中狠狠翻了艾戈好几个白眼,这可是她花钱买的。

沈暨躺在床上,还乖乖地等着她。叶深深看了看,点滴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打完,便在旁边坐下,取出剩下的咖啡和牛奶看了看,想想还是把牛奶留给沈暨,自己给咖啡加了两包糖进去。

热饮都还很烫,难以入口。

沈暨捧着饮料,暖着自己的掌心,叶深深坐在他的旁边,轻声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闹到这样的程度,可以对我说一说了吗?”

沈暨抬眼看她,沉默地咬住下唇。

“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而且我猜他学中文可能也和你有关?”所以,艾戈听清楚了她对沈暨说的话,并因此将她和沈暨连在了一起报复。

“我欠他的……太多了。”沈暨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杯子,声音艰涩得几乎无法吐出,“他的母亲,他的童年,他的家……全都被我毁掉了。所以,无论他现在对我做什么,我都没话说,只是,他不应该波及你。”

叶深深紧抿住下唇,说:“我才不信呢……你比他还要小,怎么可能毁掉他这些东西?”

沈暨抬眼看她,那双一向璀璨温柔的目光,此时却蒙着一层枯败的灰色,而他的脸色,则比他的目光还要绝望。他说:“因为我妈妈,曾经不道德地抢了他的父亲,带着我登堂入室。”

叶深深揣测着,沈暨不是混血儿,所以他母亲应该是与沈暨的华裔父亲离婚之后,又嫁入安诺特这样的豪门。沈暨这样的美貌,肯定是继承自他那个厉害的母亲。

“但是,大人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裂缝,分手或者再婚,也是常事啊。而且,就算是父母再婚,那也不是孩子可以选择的,不是吗?”叶深深知道法国人对于这些并不在意,艾戈的反应不应该这么激烈,更不应该迁怒在沈暨身上。

然而她的话,丝毫未曾安慰到沈暨,他深埋着头,胸口急剧起伏,声音也几乎不成句:“可是,他的母亲在离婚之后,乘坐飞机离开时,遇到空难……至今连遗体都没有找回。”

年幼的沈暨根本不知道,艾戈将母亲的死全都归罪于他母亲。而沈暨母亲却与再婚的父亲抛下他们度蜜月去了,所以艾戈在伤心愤恨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着住进自己家的沈暨痛骂。沈暨用两个月的时间学会了法语,找他复仇对骂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到来,是这么不受欢迎。年幼的他赢了骂架,但最终在艾戈的绝望痛哭面前知道了自己与母亲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对自己母亲失望透顶的沈暨,回到了伦敦亲生父亲的身边。他从小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继母与他感情非常好,所以他生母认为儿子背弃了自己,也生气得不再来看他了。他跟着继母在顾家做客时,遇见了顾夫人容虞,他帮她在花园中偷偷地染出了自己的第一块布,从此对服装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认识了容虞的儿子顾成殊。长大后的沈暨放弃了父亲的殷切希望,放弃了名校,前往法国学习服装设计。还没有毕业,他的设计已经被时尚界的人所关注,甚至还有人预定了他的毕业设计,更有许多大牌向身为在校生的他发起邀约,就像当年许多大师的待遇一样。

如果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展的话,沈暨将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他相信自己的才华与对服装持续的热爱,他在圈内左右逢源,成为著名设计师指日可待,然后随着年龄增长成为大师,步入殿堂只需要时间。

然而,一切结束在他回伦敦参加的一个圣诞聚会。

他是广受欢迎到处有朋友的沈暨,跟着顾成殊混进了他们学校的聚会。生性好静的顾成殊早早离去,而他与毕业的学长、刚入学的学妹等各种人混在一起,在平安夜的酒精与舞蹈的催促下,迎来了十二点熄灯游戏。

灯亮之后,槲寄生出现在他和旁边一个陌生男生之间。

沈暨已经很高了,但那个男生比他还要稍微高个一二厘米,棕发隐约遮住他灰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两人对视,有点尴尬。

槲寄生之下,该有一个吻。

周围响起了鼓掌声,人们吹起了口哨,热切期待他们之间的吻。

所以在那个男生眼中出现犹豫动摇,似乎要转身逃走时,沈暨抓住他的衣领,在他微微侧身之际,吻在他的唇上。

和那个男生的面容一样,微带冰凉的触感,就像一片雪花落在双唇上的感觉,转瞬之间就融化了,消失不见。

在周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沈暨放开了他,笑着说:“rrychrists。”

而那个男生一言不发,后退着靠在墙上,一脸恼怒的神情,一看就开不起玩笑。

沈暨没有再理他,汇入人群中继续玩得如鱼得水。

直到天将破晓,场内躺了一地被酒精催眠的男女。沈暨走到门口,一边穿大衣一边看着外面的大雪,考虑着酒后驾车和这个时间打到车的可能性。他听到有人在旁边问:“名字?”

沈暨回头看去,正是那个被迫与他在槲寄生下亲吻的男生。

他笑了笑,毫无诚意地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那个男生用可怕的灰绿色眼睛盯着他,说:“这么说,我不知道我初吻是和谁?”

“当然是小时候和你妈妈。”他说着,也不管外面的雪了,穿好大衣就冒雪走了出去。

走到十几步,依然觉得芒刺在背,沈暨回头看了看那个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的男生,无赖地笑着朝他挥了一下手,“叫我圣诞老人吧,满意你今年的圣诞礼物吗?”

那个男生一言不发,依然站在门口狠狠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