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制造悬念,黍离还停顿了一下,看到长泽身体略微前倾的时候,他才继续沉声说:“他啊,决定跟你划清界限。”
长泽明显愣住了,“为什么?”
黍离低头叹了口气,“你自己难道不清楚是为何吗?”
长泽想起他自己这几天总是跟越城对着干,莫不是因此生气了?
他有些慌了,“是他跟你说的这些话吗,他还说什么了吗?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黍离头埋的更低了,“自然是因为你跟敖双走的太近,他不高兴了呗。”
啊?长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道理?
再想问他时,发现黍离低着头肩膀抖的不像话。
长泽:“……你骗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黍离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然而还没等他笑完,崖下的水柱猛地冲上来撞在他的下巴上,将他的嘴强行合上了!
差点咬到舌头的黍离捂着下巴对上长泽阴惨的目光,又不厚道地想笑。
眼看长泽下一击将至,黍离赶紧捂住嘴摆手,“等等等等,说正事说正事,不闹了。”
长泽已经不相信他嘴里能说出来什么正事了,但因为可能关系到越城,他决定再给黍离一次机会。
黍离这次真的正视了起来,他打开自己的折扇,在这个满目白雪寒风刺骨的崖边呼呼地扇起来,“越城他做了一个决定。”
长泽:“……”他真是神经病了才再听他说一次。
他起身就走,一秒不想跟他多待。
黍离没有拦他也没有回头,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继续说:“他要进青要山了。”
长泽猛然顿住,“你说什么?!去那里做什么?!”
对于什么幕后之人什么阴谋的,长泽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青要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要进那里绝不会是因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事情。
长泽又转回去了,他低头问黍离:“你说这件事他不让告诉我,为什么?”
黍离低笑了一声,让长泽坐下,“若是单进青要山,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是水神,青要山的那些东西也伤不了他,我怕的是,他会不愿意出来。”
黍离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幕后之人花了万年的时间做了这么多,可能就是为了让阿城进去,至于想让他看到什么,想做什么,我虽然不清楚,但肯定不会是好事,所以此一趟就危险重重,不知道能否出来,这也是阿城不想让我告诉你的原因。”
其实黍离瞒了很多,比如幕后之人是谁,比如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越城现在的情况有多不利等等,这些说出去,只怕长泽会更担心。
长泽一直绷着身子听他说完那番话,听到“不知道能否出来”时,他整个人呼吸一滞,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落空了,抑制不住地心慌不安,好像这才意识到那人在自己面前,会忽然消失了一样。
“我该怎么做?”若是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他肯定立即就能猜到黍离的意图,但这放在越城身上,他就有些慌不择路了。
就像是一个仵作,不知道该怎么解剖自己爱人的尸体一样。
黍离摇摇头,“我无法对你做要求,任何决定权都在你,你可以当做我从未来过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黍离收起扇子缓缓起身,“你现在是乱了分寸了,等你冷静下来,什么都会想清楚的。”
长泽回到酒楼时,天已经将要破晓。他踏着微弱的晨光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支着头小憩,发丝微挂的人。
晨光透过窗子打在他发丝上,透过发丝映在脸上,衬得五官更加深邃。
这么安静,美好。
这样幼稚可爱的人,一直这样多好。
那些肮脏的事情碰不到他多好。
长泽站在那里没有往前,也没有叫醒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直到意识到自己眼眶里尽是泪水,才想起抬手,刚举起一半,眼眶里的东西就砸在了手背上。
长泽对着手背上的那点水渍看了一会儿,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波涛汹涌的情感一浪一浪地涌上来,他猛然咬住自己的手腕,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近乎支撑不住地想要蹲下……
就这样,一个人支着头安静地睡着,另一个人在他旁边无声地大哭,哭到整个身体都不住打颤,手腕上已经浸上了血迹,嘴里却尝不出血腥,只有苦,从喉咙里出来的那种苦,蔓延至整个舌根。
感觉舌根痉挛,有些想吐。他踉跄地跑出去,跪在墙根外面干呕。
长泽向来最爱干净,受不得一丝尘土。
越城向来最喜安逸,一丝真情就能让他满足。
可世事无常。
时间定在了三天后,三天之后,动身去东海。
他有三天的时间,去处理一下别的事情,比如,关于小北,关于长泽。
越城这几天都没有看到长泽。那小子在避着他,一直不肯见他。
越城有些发愁,他不想到最后连个好好的道别都没有,他怕长泽最后会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