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后。
水宫接到了一张请帖,是从青要山递出来的。
施琅拿着它去了断崖。
断崖上坐着一个男子,白衣蓝边,青丝绵长。
施琅将请柬递给他,“公子,虹皁做母亲了,他邀请我们去青要山赴宴。”
施琅很高兴,八十年来,这是虹皁第一次跟水宫联系。
越城的事情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但是在越城的葬礼上,黍离还是告诉了她。
虹皁没有见到越城最后一面,因为那个人的尸首在他离开后就已经化作了粉末。虹皁很伤心,她曾经跟黍离大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没有回水宫,也不去青要山了。
那时候黍离日日都在找她,有时候甚至因为离开青要山太久险些丢了性命,最后终于在里叶村越城之前住过的小破屋里找到了窝在角落里哭的虹皁。她还是跟黍离和好了,随他一起去了青要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过水宫,甚至只言片语都没有联系过,倒是黍离,有时候还会来看看。
施琅甚至能明白虹皁为什么不回来,因为她放不下,她不能看到旧事旧物但故人却已经不在的地方,若是没有那个人,水宫能算什么归处?
但是现在施琅已经习惯了,长泽虽然不苟言笑看着十分冷漠,但该担的责任他一点儿也没推,就这么扛起整个快散了的水宫,一声怨言也没有。
而且,他从来不让水宫的人叫他主上和水君,只能叫公子。
全水宫的人都知道,他闲来无事喜欢坐在青要山,施琅很容易能找到他。
“我们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施琅问他。
“你安排吧。”长泽将请柬还给他,“回去吧。”
虹皁有身孕这件事,早在几个月前全水宫的都知道了,黍离高兴地在水宫上串下跳地散播消息,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黍离和虹皁原本在青要山只有一个不大的小院,但是知道虹皁有了身孕以后,黍离想到了日后常远的打算,就找人把小院改成了一个四合院,但若是请宴席,这个院子显然是不太够的。
虹皁不喜欢大房子,所以他就在青要山的山顶上另盖了一个,规模堪比水宫的宅子,专门待客用。
青要山已经不是什么禁山,灵力也流通了许多,山顶上的风光也不比水宫差。黍离曾想过这个宴会在水宫举办,但他怕虹皁触景生情,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宴席办的很隆重,大半个水宫的人都去参加了,还有一些妖族和上天庭的仙家皆来赴宴,甚至连闻竹都来了。
自越城离开以后,闻竹就很少露面,虹皁心里很清楚,她的婚礼,孩子的百日宴,都是仰仗了越城人情,她不过是一个小妖,哪来那么大的面子。
虹皁抱着孩子坐在屋里,很多人都来看她和怀里的孩子,虹皁脸上笑着,却一直忍不住往外面看。
等到屋里的人都去赴宴了以后,才看见施琅拿着礼物来了。
虹皁身子动了动,准备下床,施琅赶紧拦住了她,“你身体还虚弱,先别起了。”
虹皁不时地往他后面看看。
施琅戳戳孩子的小脸,“真可爱。”
虹皁笑了一下,“长泽他……”
“他在外面,黍离跟他说话呢。”施琅真诚地看着虹皁,“大人,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虹皁低下头,一言不发。
“其实主上的事情,不是公子的错。”施琅叹了口气,“他也很难……”
“我知道。”自始自终,虹皁从未怪过长泽什么,她甚至觉得,越城的离开,最可怜的该是长泽。
门开了,长泽从外面进来。
虹皁抬头,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越城,若是那个人还在,肯定要指着她的额头调笑她。
说了要当个大人,最后却跟别人生了孩子,做了那种她最看不上的女人。
长泽长大了,长高了,头发也长了,跟越城……越来越像了。
三个人面对面看着,相顾无言。
黍离进来拍了长泽一下,然后过去从虹皁的怀里抱过那个孩子给长泽看,“怎么样,像不像我?”
长泽用手指掀开包裹着的被子,看着小婴儿胖乎乎的小脸,“不像。”
黍离一愣,随即不平道:“怎么可能不像?!你看看这大眼,再看看这小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吧!什么眼光?!”
长泽有了些笑意,“有名字吗?”
黍离答:“没有,红红说想让你给起。”
“我?”长泽看向虹皁,虹皁也眼眶红红地看着他。长泽微微点了点头,“既是个男子,不如就叫……玉。”
黍离嘴抽搐了很多下,忍不住道:“你也知道是男子?”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是好征兆。”长泽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黍离面无表情,“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