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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一剑断平生

“我们山海阁的也不差,”左月生指着南边的一颗,“看,我们山海阁的。”

陆净瞥了一眼,不屑:“比药谷的还暗。”

“你瞎了吧。”左月生不高兴了。

“我看不到枎城的……”叶仓怅然地说。

枎城太小了。

十万人二十万好像很多,可放到整片天地里就什么都不是。

“真少,只有这么三十六颗。”仇薄灯冷不丁地开口。

“仇少爷,你说得跟见过多少的星星一样。”左月生忍不住嘲笑,“醒醒吧,这就是最多了。”

“我见过。”

仇薄灯却说,他提着太一剑站起来。

“我见过天上的星星多得数都数不清,见过大地被彻底点亮,要多亮有多亮,见过从亿万光年外看,厚土上一片璀璨。”

“我见过。”

他说得不像开玩笑,原本只觉得这家伙在鬼扯的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嘲笑不出声了。他们跟着仰头看天空,想着仇薄灯说的漫天都是星星,数也数不清,忽然也觉得这么大一片苍穹只有三十六颗星辰,寂寥得让夜晚都沉默。

“假如有一天,天空上都是星星,会多亮?”陆净喃喃。

“会很亮的吧。”左月生想了想,想象不出来,因为没见过,“至少应该不会有瘴雾了……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星也者,体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错跱,各有逌属……这是仙门密卷的话,你为什么知道?你不只是个祝师吗?”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祝师!”

有人在底下的黑暗里冷冷地道,伴随着话音,一道青色的剑光霍然斩出。

“少阁主!让开!”

咔嚓。

黄金夔龙在仇薄灯左腕上活了过来,从一枚古老的镯子再次变回两条相互缠绕的小龙。铆合的獠牙下凹,前龙的尾刺收回,龙鳞忽张,古镯裂为两半,流火般崩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手铐打开了!

风。

刀子般的凛冽长风。

衣袖被坠落时强劲的气流拉成一线紧绷的红,狭长的眼角扫开一抹绯色,黑气从越发冷白的指尖下蔓延,一点点盘绕过太一的剑柄……所有颜色在他身上陡然走向一个极致,仿佛狼毫肆无忌惮地在素纸上泼开水墨和朱砂,任由这三种颜色碰撞爆发出好似邪祟才有的惊心诡艳。

“噫吁枎哉,佑我之城!”

十万人放声而歌,十万人放声而悲,十万人放声而呼。

七根木萝从神枎上破空弹出,自四面八方卷向从天而降的仇薄灯。

仇薄灯漂亮的瞳孔清晰地印出木萝的影子。

它们前半夜攀附在神枎树上的时候,被占地数里的古木主干衬托得菟丝花般纤细无害。此刻在满城火光中,它们越冠而出,细者如古蟒,粗者如车辋,片片藤叶边沿形如累累锯齿,泛着茹毛饮血的狰狞。活人一旦被绞住,在瞬息间就会筋断骨折。

正下方、左下方、右下方全是破空而来的木萝,仇薄灯人在半空,避无可避。

左右的木萝触及衣摆,仇薄灯不闪不避,一脚点在正下方的木萝上,就势斜滑而下。他突然轻如鸿毛,失去对重量感知的木萝骤然僵顿在半空,藤叶在空中微摆试图捕捉猎物的踪迹。藤叶成对错落而生,每一对之间相隔的间隙不到一尺宽。仇薄灯依附在藤上,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道流水,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从叶与叶窄窄的空隙中穿过。

叶缘在他脸上投下锯齿般的阴影。

指尖的浓墨爬过了太一剑的剑格,开始一点点沁入雪亮的剑身。

左侧和右侧的木萝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搅成一团。剩下的四条木萝被操控着,急旋回转,砸向攀附在藤上的仇薄灯。

“牲我血哉,佑我之城!”

仇薄灯一踩藤叶的阔面,扑身而出,一条横贯而来的木萝砸在他刚刚附着的地方,火星四溅。他转腕,剑尖点在第五条木萝坚如铁石的表皮上,沉腕!下压!长剑最柔韧的前半段骤然弯曲。

风声呼啸。

剩下两条木萝弧旋抽至,形如平面上一个收紧的旋涡,仇薄灯就落在旋涡正中心。剑身回弹崩直。剑脊成了一条墨线,迅速向两边剑刃晕开,双刃寒光一闪即逝,他借力一跃而起,与剩下两条木萝擦肩而而过。

他降落,被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

“风凄凄兮苦也!”

在半空袭击仇薄灯的七根藤条只是为了牵制他的行动。斜滑起落闪避间,神枎所有枝干上的木萝尽数倒卷而上,数以万计!它们在半空中编织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樊笼,将所有空间全部封锁,全部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