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巫洛一手按住太阳穴,指节泛白。佩戴在腰间来镇魂的琼镜,镜面水银波动,在药谷隅山供奉数千年积攒的灵气凝银线,飘荡而起,雨落石潭,回归地本身。的眸在漆黑和银灰之间变幻。
最终定格在银灰色。
红彤彤的糖葫芦滚落在白雪。
师巫洛跌跌撞撞站起来。
一时觉得自己身处大荒,一时觉得自己身处人间,似真似幻。看见飞花,看见白骨,看见落木,看见污秽。听见死魂的哭嚎,万恶汇聚的窃窃耳语,也听见雨声,听见……有人击箸醉歌。
“……我欲折花问酒,笑我自寻忧虑,白发无归期。
不花深醉……”
歌声一下就把从恍惚拽回池山。
师巫洛定定地看坐在黑石上的少年,看一身风霜,黑发沾雪,好似白首……太古的云与今朝的雪重叠,白衣与红衣交错,最后落在梅城的漫漫长街。街道上烟尘飞扬人声沸,爱的人眉憔悴。
那丝憔悴了拔不出的刺,密密麻麻,一动就刻骨地疼。
记起来了。
烛南、涌洲、外、夔龙镯……一切的一切的忽然潮水涌来,乎要将压垮。
怎么还是这样呢?
怔怔地,怆然无声。
……梅城的小胡同,堆满秽物的排水沟,遮蔽光的灰瓦墙……怎么的神君还是一身风霜?让的神君回到云端,怎么今的神君,还是只能在淤泥里,同这已经见不得光的魔障一起挣扎?
你知道,不是么?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问。
那是千万年来漫长的,居高临下的审判。审判的私欲,的偏执,的妄我。的雪忽然就变得滚烫,烧灼,比大荒的晦风,幽冥的戾啸更尖锐,更地网罗……你知道的不是么?
知道是谁让走下不周山,知道是谁让三入大荒,知道是谁让一剑毁云城,自囚樊笼。
毁掉外,重建云城又有什么?
把神君拖累在人间。
“……醉去归白衣。”
玉簪断,琼浆碎。
师巫洛听见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
…………………………………
堆积满屋檐的雪塌下一块,砸在底下人的脑门上。陆净哎呦一声,跳了起来。旁边打瞌睡的不渡和尚一歪身醒了,问怎么回事。陆净把落进后脖颈的雪扒拉出来,刚要回答的话,传讯的“聆神”玉佩就亮了。
“谁啊,这个时候来瞎添乱子?”
陆净骂骂咧咧,随手就把传来的飞信丢不渡和尚,让先看看。
不渡和尚展开飞信,刚看了一,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怎、怎么了?”陆净头皮一麻。
“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
“先听坏的,先听坏的。”陆净不耐烦。
“行。”不渡和尚点头,“坏消息就是,山海阁运输星表定锚材料的三十艘飞舟被击落,飞舟在漠城附近找到,人员与材料下落不明,”
“左胖子抠门疯了吗?这东都能出事!”那些星表可是不久后,定池山对应空星表的表柱时,要的材料!否则堂堂司掌十二洲的神君,何必滞留梅城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