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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最是懵懂最情深

“不是的。”

仇薄灯轻轻说。

十指点在面具边沿,慢慢覆盖上自己的脸,一如从前。

高几丈,路几里?

地厚几丈,乡广几里?

……不是带阿洛回家。

是阿洛在,才有归处。

迷毂烛芯爆小小的灯花,火焰向上蹿,房间倏忽明亮,又倏忽黯淡,仇薄灯的神识坠入黑暗。

……………………

池山下。

陆净盘膝坐石上,一把秀丽的弯刀横膝盖放着。出年少侠客梦的情结,习惯佩刀带剑,其实真正的本事是一身神鬼莫测的毒。如今这世上,敢且愿毫无戒备地饮下熬的药汤的人,只剩寥寥几。

衣袂掠空。

一道人影落下。

“始?”

不渡尚望眼气息封锁的池山,问。

陆净点头,便过来,一手肘将陆净挤,毫不客气地分大半块岩石,口中叨叨抱怨这一路好悬没被左胖子的飞舟坑死。陆净抱怨,没忍住,还是问:“秃驴,你觉,这次能成吗?”

这不是仇薄灯第一次入大荒找师巫洛。

十二洲寻觅无果,早就疑心过,师巫洛是依旧坠魔堕进大荒,便如曾经以巫傩降的方式,以神识往幽冥搜索,只是一无指引,二无迹寻,一次又一次,总是没结果……有一回,还险些被坠荒的神发现。

“能吧,”不渡尚说,挠挠头,“再不能就该疯。”

陆净苦笑:“你觉现在没疯?”

不渡尚低声念,阿弥陀佛。

两人忽然就明白。

十二年来仇薄灯始终是太乙小师祖,不过是有人希望被千娇万宠着,所以就把自己活恣豪奢,凭一句“我以赤诚爱地,地亦赤诚爱我”撑一骄纵少年的朽壳,朽壳总有一日会倒塌的,可还能把自己活成什么?

一疯,一入魔。

“总归是找到。”

积雪满川,落花满河。

………………………………

静水从玄冰下流过,逆行在往昔的河。

光阴错落,全是记忆。

这是三次死生之后,仇薄灯第一次见到南疆,见到巫族的万水千山,在另一人的记忆里。重巘深绿,峭崿巍峨,博水蜿蜒在最高的巫山脚下,处除浓雾就是葱茏老树。草木一岁一枯落,白鸟唱老藤萝。

细碎木屑,如尘飞舞。

年轻男子坐在黑石祭坛上,低头雕刻一节若木。

的动作很生疏,还拿捏不好力度,有时候一刀过深,就直接毁掉即将刻好的木偶。每当这时候,就会停下来,睫毛低垂,银灰的眼眸注视刻刀,仿佛在清晰地回忆什么,然后换一,从头来过。

好像不懂失落,也不知道挫折。

“要斜纹走刀,落锋不能太重,”仇薄灯俯瞰看,唇角微弯,“对啦,就是这样。”

仿佛见的话,年轻男子走刀很快变越来越稳,越来越轻盈。

细碎的木屑纷纷扬扬,像下一场很短的小雪,可周围花又谢,谢又,时间其实已经过很多年……为阿洛设好凝形塑骸的祭坛时,笑言说,别看你现在知道很多,等你真正有形骸,肯定还是很多不懂,有头疼。

……到时候再教你吧。

好。

答应却没来及教。

可阿洛自己学会。

仇薄灯在过往的时间里走过,看学刻若木灵偶,学铸夔龙金镯,学取雪梅酿酒,一遍不会,就重复百遍千遍千万遍。再没有这样笨拙的学生,也再没有这样执着的学生,在漫的时间里,一边等待,一边揣摩。

跌跌撞撞学怎么去爱一人。

这么傻啊?

仇薄灯抿唇,欲笑先泪。

“阿洛,我们一回家。”

星星点点的光芒因循一丝气机的指引,无声无息地在幽暗中蜿蜒,一点神识不上清穹,却下黄泉,倏忽万里,越过古往今来,越过死生相隔,抵达不知多远多深的瞢闇。星辉止漆黑无光的深渊。

无数魑魅魍魉,无数死魂骷髅停下厮杀,贪婪抬头。

幽冥忽震。

一道气息杀横扫,化作一最可怖的恶鬼,暴怒地将所有仰望星芒的死魂撕成碎片,尔后黑色的雾有若实质,从面八方汇聚,纵横交错成巨大的囚笼,将自点点星光中走出的红衣少年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