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与山海阁息息相关,但数万年来,玄武对于山海阁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秘密。”应阁目光直视左梁诗,“论什么时候,能与玄武沟通,能知道玄武状况的,有且只有一人。”
“是的。”左梁诗颔首,含笑道,“承蒙历代阁信任,左家承任阁主一责,与玄武结契也有数万年之久了。”
“左家为烛南,为山海阁辛劳多年了。”应阁冲左梁诗遥遥举杯,表示敬意,其他的阁沉吟片刻,跟着举杯。
“是诸位阁帮扶。”
左梁诗给左月生递了个眼神,示意这小兔崽子跟他一起举杯还礼。
……老头子我看你是想我死。
左月生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艰难地举杯。借袍袖遮挡的机会,他赶紧伸手把腰带往肚子上一圈肥肉里用力摁了摁,强行卡住……嗯,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崩飞的危机,就是烙格外疼……
他在飞快地回忆仇薄灯写在窗帘布上的内容,琢磨应阁这是唱的哪一出“腹里剑”。
毕竟是在匆忙之下写的,仇大少爷能简则简,题目干脆只用一二个词概括,等到这些家伙图穷匕时,对应起来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而在第二点的提要,仇大少爷只写了四个字“寻因”。
寻因?寻什么因?
应阁放下酒杯:“然而有件事,应某忧虑已久。”
“应阁还请直言。”左梁诗道。
“玄武机要,系于一人身上,好比商者将全部筹码压于一注,”应阁环顾四周,“在座皆是山海阁的顶梁,想来不用我多说,都清楚其中的风险。以往玄武三百年一龟息,循例无误,是以无人提及。但今日,玄武骤然提前龟息,却令我明言此事——”
他的声音骤然冰寒。
“只有一人主掌玄武契约,是否风险太过?”
四下俱寂。
左月生终于明白他开头问自己“有何高”是在打么主意了!这死的,原来是想借今天玄武异变的,插手与玄武结缔的契约!而其他阁,大部分人似乎也早有这个意思……怪不需要他立刻赶来山海大殿参加阁会!
要是今天的阁会最后决定,以后由更多的人与同玄武结缔,情自然牵扯到他这个倒霉的少阁主。
操!
左月生险些气炸。
他深呼吸,努力压下胸中怒火……不、行、能气,一气腰带就崩了,裤子就掉了。
“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左梁诗环顾大殿,“诸位阁呢?”
他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温和差点让左月生前功尽弃……拜托!头子!别人登门踹脸了,你还在这里客气么啊!
一名阁起身,略一拱手:“孟某想请教阁主,玄武提前龟息,是否真因神契正在减弱?”
左月生恍然大悟。
原来仇薄灯写的“寻因”是这个意思。
“玄武龟息,其因在天。”
左月生抢在他爹之前开口,掷地有声。
所有阁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孟阁孟霜清皱眉:“少阁主,这是能信口雌黄的。还请慎重。”
左月生冷笑,忽然一拍铜案,声如震鼎。他双手按在铜案上,如蓄势待击的猛虎般骤然向前倾身:“与玄武结契的,只有我左氏一家。但诸位阁也并非对玄武一无所知。”
他的话一出,一些人的脸色就变了。
变太好看。
虽然明面上与玄武结契的只有历代阁主,但出于“忧虑”,这么多年来,大家或多或少,都研究过玄武……毕竟九只玄武那么大,就驼城待在脚下。可这都是私底下的,阁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阁适当地在某些地方让步,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曾拿到明面上来说。
今天骤然杀出来一个悍匪。
悍匪直接就把原本的棋盘给掀了。
“玄武乃四象之兽,承系辰星之生气,昭预清洲之物候。”火光将左月生横肉紧绷的脸映照成一层金色,有若金刚怒目,“若清洲风雨不时,灾害臻至,就会使得玄武气息衰弱。而谁掌四时,谁司物候,这种三岁稚子都知道的,难道孟您不知道?”
“无礼。”
左梁诗象征性地呵斥了他一声。
左月生余光都没分他亲爹一丝:“有件小,或许诸位阁忘了。百年前,空桑太虞氏私改天轨,鱬城日月出,四风不至,是以赤鱬陷入休眠……难道诸位就不觉,赤鱬之休眠,与玄武之龟息,极为相似?”
一阁忽然起身,面色赤红:“你是想玄武龟息与天轨有关,为百氏所谋?简直狂妄!无知稚子也敢大放厥词!”
“哦,是您啊。”左月生哈哈一,“严阁,令侄在雀城任城祝,雀城离百氏有够近的啊。知您的好侄子,逢年过节,给您进了多少贡金?”
左梁诗摇摇头,朝严阁拱拱手:“小儿性情顽劣,请严阁勿怪。”
他似有意似无意把“”字咬重音。
严阁脸忽青忽紫,愤然振袖:“知日轨,晓月辙,吾怠与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