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那略带惊异的表情却也在须臾之后,迅速泯灭。
但苏小小对于李馨媛过于熟悉,很迅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便映衬了她刚才那句试探性的话语是对的。
真正的李月,已经死了。
而李馨媛出狱某种目的,想让林歆晾成为李月,所以才会在这样人多嘴杂的医院走廊处,说出这样一个容易引人发散思维的话语。
——“李月,我们见过的。”
这句话变向承认了众人的猜测,认定林歆晾就是李月,其次传递一个讯息。那就是李馨媛在2010年8月20日或者在此之前亦或在此之后,是的确与李月有过接触的。
可,这个讯息,李馨媛是想要传递给谁呢?
自然不可能是林歆晾,甚至是不可能是郭宇昂,因为刚才得知郭宇昂听到病房内对话时,李馨媛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紧张,那不是秘密被人窥探后情绪。
更因为,如果是要说给郭宇昂听,此时这句前后矛盾的话,似乎有些画蛇添足。
苏小小慢慢垂眸,她看清了李馨媛遏制不住有些抖动的指尖,那青葱玉白的手指正不松不紧地握着轮椅的扶手。黑色的轮椅扶手将手指映衬得洁白似雪,又过于纤瘦。
那指尖下意识地蜷缩,扣弄着扶手上的连接处。
那个动作是李馨媛的一个习惯,一个略带紧张的习惯,虽然被处理得很隐蔽,但还是被苏小小发现了。
苏小小挪动了自己放在双腿上的手,她随意地搭在了李馨媛的手上,并轻轻拍动了两下。
这略带安慰性质的动作,让李馨媛怔愣了一下,她慢慢看向女学生,看向这个被她利用的女学生。
那是一双明明该很陌生,却又过分熟悉的眼睛。
女学生回望过来的神色里,既没有落入圈套的恼怒,也没有想要戳破这一切的决绝。
那双眼睛里,平静无波,却又波澜壮阔。
像极了苏小小每次暗下决心后的眼睛,用着最温柔的眸色,做着最勇敢的事情。
然后。
李馨媛便看到那女学生淡淡地笑了,便听见那女学生浅浅点了下头说:“我自然见过你。”
如果,只有让林歆晾成为李月,李馨媛才能得到某种宽慰的话,苏小小愿意这样做,并会努力确保林歆晾的安全。
那顺着这个谎言,又有何不可能呢?为了我的朋友。
苏小小脸上的笑容涤荡,无所畏惧地接下了李馨媛的谎言。
不,确切地说,还有宋珧的谎言。那个佯装要杀死林歆晾,当着所有人面怒吼着李月名字的宋珧。他又在这些事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苏小小目前只知道,真正的李月应该已经死了,而李馨媛以及宋珧都需要李月还活着。
或者,整个013连环凶杀案,甚至是以此展开的一系列回响似的案件,都需要李月活着。
那这个李月到底有何特殊?
还有,李馨媛是在告诉谁,或者是在威胁谁?
这在场的所有熟人中,又有谁黑白未明?
苏小小环顾着周围的人,翻看平板电脑的郭宇昂,垂手静静站立的老管家,靠在门框处一直不语的林然,还有半蹲在身前擦干眼泪的李馨媛。
十年未见,大家似乎都有了很多难言的秘密。
苏小小盯着走廊深处,看到有人正向着这边走来,是杜司明医生。也是刚才这些人所谈论的那个外科圣手的儿子,那个在十年前应该是意外,却又被李馨媛的陈述拖入阴谋的医生的儿子。
杜司明阔步走向这边,他身上的白大褂惯常地敞着,随着微风浮动,衣摆就会在半空飘荡起来。
窗外阳光和煦,偶有工人遮挡,人影斑驳。投掷到杜司明衣摆上,或明或暗,仿佛就像是人生的剪影。
他一眼便看到了不听话的林然,便有些懊恼地停下脚步说:“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大了。”
林然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依旧靠在门边上,微微抬起了头,默默然盯着近在咫尺的杜司明。林然的状态和眼神都让杜司明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他撇撇嘴刚想让护士过来,便听到林然开了口。
林然说:“你父亲的案子可能另有隐情。”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块不能触碰的伤痕,触之即伤。
那块伤痕下镌刻着的一定是猝然离世的亲友姓名。
而属于杜司明的那块伤痕,烙印着的是他父亲的名字。以及在那天无法理解也无法忘记的一切,在医院内,杜承用着那双解救无数生命的手,捂住被患者家属割裂开的咽喉,洁白衣袍被血水挑染,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血液封锁喉管后发出的绝望的气泡声……
杜司明已经有十年没再听到有人主动和他提起父亲了,他回头扬手召唤护士的动作就那样定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