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蕊蕊扶着单车，手上还拎着一盒蛋糕，瞳仁有些打颤。

张媛瞪大了眼睛，有些担忧地看向林顾之，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处。

陈勇昨天见过孙蕊蕊，对她的一头绿发记忆犹新。而林顾之，早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他视线之下成长，也丝毫不感陌生。

而另一个孩子。

陈勇定睛看去，毫无印象。

只觉得这孩子个头有些过于小了，一点也不像是会和孙蕊蕊与林顾之认识的年纪，倒是和楼上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营养常年不良的林歆晾有些像。

一样的瘦小可怜。

陈勇走了过去，拍了拍林顾之有些颤抖的肩头说：“放心吧，会没事的。”

林顾之唇角微抖，木楞地挪了视线，看向身旁一身警服的陈勇。

这个警察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容貌苍老，腿似乎也不太灵便，浑身有着颓丧的气息。可林顾之依然对陈勇有着印象，在十年前，这位警察曾眼眸如鹰一般地盯着林顾之。

声嘶力竭地对他吼着说：“你之前的证词不是这样的！”

“说！是谁教你串供！让你说谎！”

“你说啊！林——顾——之——！”

年仅八岁的林顾之，瑟缩地坐在铁质的椅子上，额头冒汗，浑身颤抖。

母亲孙娥蓝一把将林顾之护在怀里，声泪俱下地说：“警官，顾之他还是个孩子，你别……”

“你闭嘴！”

陈勇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双手支在审讯室的桌面上，身子缓缓趋向桌面，满是不甘和气愤的面容，直逼着被吓哭了的林顾之的眼前。

那合着烟草味酒精味，甚至是人生无望的气息，直扑着年纪小小的林顾之而来。

陈勇绝望地看着林顾之的眼睛，脖筋突显，拼命克制地说：“有很多人，会因为你这个谎言而白白死去。”

“给你买过糖果的苏小小姐姐。”

“领你去过游乐场的吴扬叔叔。”

“林顾之，再说一遍，你在苏小小姐姐打来电话的时候，你都看到了什么？”

“你说啊！”

审讯室内微冷的灯光，照射着哭花了眼的林顾之，以及被警员拽走的愤怒陈勇。

哽咽的童音，一字一顿地重复说：“我……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哇……”

“不哭不哭，顾之不哭！”孙娥蓝拍着孩子的背，在光影里缓缓勾起了唇角。

那笑容里的得逞和快意，让陈勇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性，他怒吼着直冲了过去，刚要拎住孙娥蓝的脖领，却被身后同样气愤却不得不隐忍的同事按住。

“陈队！你冷静！”

“你得冷静！”

当时的陈勇根本冷静不下来，他茫然地看向按压着自己的同事，他们身上穿着与吴扬一样的警服，说着理性而克制的语言。

可吴扬死了！死在调查苏小小案子的半途，死在了登门造访林家之后！

“林顾之，你之前说你看到了！不，你说你听到了！”

“你说你听到了你哥哥和你妈妈在争吵！”

“为什么你现在又说没有？为什么？！”

被按压得死死的陈勇，突然眼含热泪，看向同事的视野里开始模糊，他茫然地问说：“吴扬留下来的最后一份笔录里，明明就写着的，明明就写着的！”

“明明写着的！”

当时的陈勇面对着的深渊，深不见底。

痛失爱女，朋友惨死，唯一有突破的证言也被戏谑一般推翻。

他离发疯，似乎只差毫厘。

林顾之在当时，是陈勇唯一的希望。

也成了他的绝望。

————

十年之后，陈勇面对林顾之的时候，无悲无喜，有着长辈该有的礼节和宽容。

他收了手掌，静立在林顾之的身旁，缓缓勾起耐人寻味的唇角，笑看着在雨幕中慢慢泊停过来的车辆。

司机连忙下了车，撑起一把巨大的黑伞，孙娥蓝探身优雅地下了车。

她站在雨幕中，抬头与陈勇对望，却仿若无物一般擦身而过，轻笑一声说：“林顾之，你还傻愣着干什么，你哥手术室在哪？”

林顾之似乎如梦初醒，将手里的花盆交给一旁的孙蕊蕊，歉意地说：“你帮我拿一下。”

孙娥蓝扫了眼孙蕊蕊和张媛，这才重新挂上了柔善的模样说：“蕊蕊和媛媛也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