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越说越玄乎,楚依听了有些想笑,可嘴角刚扬,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那笑容就变成了僵硬的狰狞。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那小鬼这么大,”老妇人比划了一下,“就跟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哎哟,那满身的血哟,吓得我逃命似的回了家,还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还是拜了这梧桐树才好起来。”
婴儿尸体、雪夜、鬼火……
楚依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声音里有些许颤抖,“那后来呢?”
“后来?”老妇人愣了一下,“后来我把这事儿给同村的人说了,可他们都不信,倒是有胆子大的去那里看过,倒是没看出个什么,只是有许多凌乱的脚印罢了,那脚印啊,必定是那邪祟留下的。”
如果楚依没有猜错的话,那天夜里并不是什么邪祟,应该就是那人在处理孩子的尸体时恰好被这妇人给看见了。
“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有活儿要做,就不和你唠嗑了。姑娘,你诚心拜神树,定能心想事成的。”老夫人念叨了几句之后收拾东西就走了。
楚依哪里还有什么祭拜神树的心思,急切的就往那个小土堆去。
她情绪太过激动,泪水模糊了双眼,好几次都踉跄得险些摔倒,等到跑到小土堆的面前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孩子……”楚依哽咽着哭倒在小土堆上。
那么小小的、巴掌大的孩子,是被那恶人当着她的面摔死的,每每想起当初那一幕,她就恨不能吞下墨家人的血肉!
这么小的生命,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们居然也能下得去手,就因为她身份卑微不能给他们带来想要的利益!
楚依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可这份恨意中又充斥着对这个孩子的亏欠!
孩子何其无辜,如果有错,那也是她识人不清的错,她没死,可孩子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楚依趴在小土堆上哭了许久,指甲陷入泥土中,指尖早已磨出鲜血,她却浑然不顾,只隐隐的希翼着,是不是只要她用力一点,就能抚摸到这孩子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一声惊雷响起,浑身湿透的楚依还从悲戚中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原来已经快要天黑了,她咬着牙站起身,伸手抚着那小土堆,轻声道:“妈妈要走了,那些害死你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妈妈总不能比他们先倒下了。”
说完之后,她咬紧牙关循着来路往回走。
“姑娘?”
楚依刚走到神树下,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撑着伞来到她的面前。女孩儿声音温和,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楚依全身都在滴水,头发也黏在了脸颊两侧,形象狼狈又蹉跎。
她没有心情和陌生人说话,并没有搭理那女孩儿的意思,冷着脸往山下走。
女孩儿两步绕到了她的面前,“姑娘,我没有恶意的。我家小姐说你这模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家小姐心善,让我来带你过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姑娘,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怎么样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身体是自己的,受了伤难受的也不是自己么。”
楚依这才抬头看了女孩儿一眼,女孩儿又指了指远处站着的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女子十七八岁,裹着一个白色狐球披风,脸色些许苍白,眼睛却很大很亮,整个给人一种弱不禁风需要照顾的感觉。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别人也是一番好意,所以楚依吞了吞口水,干涩的道:“不用了,谢谢。”
说完之后,她就往下山的路走。
女孩儿见她态度冷漠,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几步走到远处几人面前,“小姐,那姑娘真是不识好歹。”
穿狐球的小姐眉头微蹙,远远的看着楚依渐渐走远,“倒是可惜了……咦,她晕倒了!”
那小姐说道“她晕倒了”的时候,明显的带着一股子高兴的。
“快去把她扶起来,把她带到我房间去,把我的干衣服拿给她换,再去小厨房熬点儿姜汤,”那小姐兴奋的指挥着,“对了,记得动作大点儿,最好把寺庙里的高僧们都惊动一下!”
“是!”丫鬟应了一声,又带着另外两个人折返了回去。
几人将晕倒的楚依扶到了西佛寺,又从后门入,径直将她安置在了厢房里。
虽然是秋日,但是厢房里居然点着炭火,整个屋子里都暖洋洋的。
小丫鬟按照小姐的吩咐,给楚依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叫婆子去熬了姜汤,婆子的动作很快,很快就盛了汤端到了房间里。
“小姐,现在就给她灌下去吗?”婆子站在窗边问。
穿狐球的小姐摆摆手,瞪了那婆子一眼,“急什么,放在桌子等着,该来的人都没来呢。”
“是。”婆子将姜汤放下后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小翠,你去看看有人来了没有?”狐球小姐叫了一个小丫鬟去门外查看。
小丫鬟赶紧领命去了,没过一会儿又快步折了回来,“小姐,普惠大师带着王爷往这边来了。”
狐球小姐眼睛一亮,立刻脱掉了披风,快步来到床边,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搭把手,将她扶起来。”
她身后的婆子赶紧去帮着搀扶。
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了,狐球小姐余光看见门口处出现了两人的身影,立刻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叹道:“唉,也不知道这姑娘病得到底严不严重,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只求佛主保佑她吉人自有天相,也不枉我们费尽心思救人了。”
“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主会听见南宫小姐的祷告的。”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僧人走了进来,双手合十对南宫琴行了一礼。
南宫琴面色微红,有些羞涩的道:“大师不嫌我污了寺里的地方就好,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生了意外。”
“南宫小姐客气了,治病救人这等子积功德的事,怎么会污了寺里的地方。”普惠大师握着佛珠,又往旁边人看了一眼,“王爷,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