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出来,慈和善目:翰邦回来了?小旋还真是,说你不回来,这一家子都在呢,怎么能缺你,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岳父和小爵在起居室下棋,要不要过去瞧瞧?也差不多开饭了。
进屋后的宁翰邦,脱去了大衣,佣人恭敬接走,此刻,手中只有牛皮纸袋,西装衬衫,身形挺拔,伫立在何家客厅的中央,那气势,亦如男主人。
对何母的热情,他习以为常,扫视中没有看见伍乐旋,这才转身问:妈,小旋呢?
小旋,她在楼上。
呈宵呢?
呈宵在玩具房里搭积木呢,佣人陪着,玩的可劲,刚喂他吃了面条。
宁翰邦轻颔首:我先去找小旋。说着,就要越过何母往楼梯口过去。
翰邦。何母几时叫住,有些欲言又止,顿了好会才道:你和小旋,没事吧?
到底是母亲,哪怕不能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的稍多些。
在工作上,何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交往甚为一板一眼。在生活上,或许是因为伍乐旋,对何家父母,宁翰邦存了一份尊重。
何母叫他,他本可以不理,然,他却停了下来,侧过头去看何母,唇动:能有什么事?不一直都是如此?
翰邦何母迟疑着,上前两步,细声:小旋她就是性子拗,还没转过弯,你给她多点时间,会好的。
要多久?宁翰邦反问一声。
何母接不了话,这些年她好话歹话劝过无数次,伍乐旋死活说不通,做为母亲,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先上去了,不用预我晚饭,我找她谈谈事,谈完就走。
宁翰邦没有道明,然,看着他大步往上的脚步,还有始终被他捏紧的牛皮纸袋,何母心底,极为不安。
因为不安,害怕他们之间终还是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何母转而去玩具房,看宁呈宵。
何家的二楼,廊道很长,宁翰邦直奔伍乐旋的卧室,亦或者是,他们的卧室。
当初他们结婚,何家就为他们准备了个房间,以备偶尔的小住。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也长这么大了,宁翰邦,却从来没有在这里留宿一晚。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被他的枕边人允许,而他,没有过于勉强。
婚姻四年,无数次都是这样,推开卧室的门,她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即便他刻意弄出极大的动静,也唤不回她的一个回头,她的一句问候。
她在练字,中华汉字,每一个落笔都是刚劲有力,不看人,只看字,谁都不会相信,宣纸上的满副字,出自女子。
她的书法极好,特别练过,这点,宁翰邦知道,大学之初就特
意去学,为了宁呈森,也为了更有资本进宁家。
起初的时候,宁翰邦不知她练的是什么字体,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好看。每次看着她站在书桌前,一低头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发垂落,挡住她的双边脸颊,他就觉得,那样子认真的她最为美丽。
于他,是百看不厌。
后来,他特别去了解,为她,去关注自己一向不涉足的文化领域,这才知道,她练的,是楷体。知道她喜欢写字,砚台笔墨宣纸,他全都给她准备,都用最上乘的材质,他知道自己不懂这些,特意拜托友人去寻,去中国寻端砚,去寻陈年墨块。
她没说过谢,他也不需她道谢,他买,她用,用完,他再买,偶尔遇上他出差,给她打电话,她会提一句,墨块没了,或者是,笔磨光了,再或者是纸用完了,他每次都说,好,过几天让人送去家里。
久而久之,这个话题,便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如果非要说还有其他,那就是他们的儿子,宁呈宵。
然而,今日之后,这一切,于他,都已是不相关。
宁翰邦进了屋,行至窗前的贵妃椅上,将纸袋丢在旁,环顾四周,颇有些自嘲的意味。贵妃椅,欧式大床,欧式摆设,香薰灯,半透未透的浴室门,布置的很是浪漫温情,用于增进夫妻情趣是极好的,只不过,于他们,如此装饰,则是笑话。
他没有出声,看了看腕表,他想要知道,到底要多长时间,她才会抬起头,看他,然后跟他说话。
索性,没有让他等的太久,她断了笔,将笔头搁在砚台上,皱眉:不是你买的笔砚,写起来就是不好。
宁翰邦忽而就笑,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心寒的笑。
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只不过是视而不见,若不是写起来手感不好,她或许一直都不会抬这个头。他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他宁翰邦对她来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笑过之后,他点头:行,我让人送多点过来,以后你要用完了,就给戈登打电话,或者,让戈登把人家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