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剑无缺,因人有缺,所以那把剑落下后,剑有了缺,然后人无了缺,但即便如此,依然自问远不及。
那把剑,看似尚在人间,实则已近天人,几近天地之剑,或许也就天下最强之列的绝世敢言与之争雄一二,余者不过都是手下败将,剑下亡魂罢了。
就如公子所言,一道巅峰不能敌,两道巅峰或可战,但以公子历来评论敌人的习惯,两次三番的警告,依旧让其剑道巅峰后以试锋芒,而不是胜过,显然那把剑已经越发的恐怖。
剑道巅峰也有高下之分,而在公子眼中,他,始终不能及。
孟璞玉神色沉重,屈指弹在裂痕上,并未如世人想象中珍惜这柄闻名遐迩的守诚剑,视若己出的绝世宝剑,反倒如不懂剑的初入门徒没轻没重的随意把弄。
“嗡……”
剑鸣声在裂痕上传出,较之未残缺的剑鸣清脆更显闷重,几缕剑气在微微震动肉眼不可见的剑身下流淌而出。
“嘶嘶”的撕裂空气声在回荡,剑气刺破楼台,窗帘未变丝毫,但楼前飘荡的旗帜瞬间炸裂而开,猎猎作响,其上凝结的冰晶瞬间被碾磨成粉末洒落城下。
剑气纵横城楼中,肆掠数息徒然沉寂,楼台积攒的一粒粒尘埃在剑气之下化作飞灰,一道剑气划过,又席卷起飞灰就如水渗透纱网般透过窗帘在微起的寒风渐渐消散。
楼中竖起的暗黑盔甲在沉积的灰尘尽去后此刻竟微微泛起幽邃的芒光,暗沉之中颇显明亮,极为怪异。
楼中上下,焕然一新,唯独不变的是那杆长枪,斑斑锈迹始终不去,几处微尘眷念不离,立于那里,好似身在天地中,却独立天地之外。
身在此中,站在此外。
孟璞玉顿首沉思,忆起一些往事来,约莫半刻,不知缘何微皱起眉头,眼中流露一缕不悦,又一指点在有缺剑柄。
或是因力道比方才要重上一些,剑身微微震动一下。楼中不见风起,但楼外现出一道三尺剑光,不生锋芒之锐,不存杀伐之意,温润如玉。
又见剑光乍然而起,破空而去,须臾之间已是数里,十里之外。
黄河的涛声离的远了能盖住一切的声音,可离的近了,岸边的呼喊却是分明道出有着人定胜天的气势来。
河上有两叶孤舟静立,在卷起的江浪之上宛如屹立不倒的山峰,相距不过十丈,却始终不曾有过位置的变化。
孤舟上有人影在凌空交锋,一道赤芒是铁拳乍破之势,一往无前,一道青光是剑影重重叠叠,密不可破,又时而划出一缕光影,很是锋锐。
一攻一守之间是剑影划破长河数丈,铁拳横压而下,两道芒光蕴含着各自修行之道将黄河的振涛震荡起有了层次的浪涛。
两者相持几十招不下,倒是紧张的神色,暴怒的眼神将交战的气氛始终维持着不落下去。
屏住的呼吸是不敢丝毫的大意,势均力敌的对战更像是相互间的切磋,无怪乎孟璞玉那等评价。
或许对三四关而言是难得的大战,但入了五关,已然对此没了半点兴趣。
少年少女们在形态各异,姿势万千中或是呼喊助威,或是评头论足,或是静立远望,有恬静,也是狂野,不一而足,隐隐划分成一国一宗的区别。
尤其是站在临近河岸显然是诸多势力领头的人,身上披着各式奢华的锦服,无一不是闻名天下的四大名绣,更有能工巧手精心缝制,任意一件不下千贯之数,足够寻常人家一生所用。
遑论珠光宝气的腰带以及玲珑剔透的玉佩,若是算上手中的宝剑,头上的发簪,一身配饰当真不下万金,所谓腰缠万贯不外如是。
五关巅峰的护持者并未露出身来,依旧在马车内安坐,修行剑道者在揣摩潼关城上始终萦绕不去的那道剑意,其他修行者则是将剑意中的道意刻意舍去,保留六关的奥秘,以此来参悟其中玄机。
这番机缘其实也是诸多修行者前往潼关的一大原因,不是天下间所有的六关巅峰会同孟璞玉一般随意挥洒独属于巅峰强者的剑势来,任人观摩,更何况是毫不保留的将毕生所学一一展现。
当然,神州上下登临至六关巅峰的强者,自然有那种自信,就算你知道我的底细,也不必顾忌你一二,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天下间能踏足巅峰的又岂是易与之辈,放段来跟常人打交道的更是屈指可数,毕竟那等存在已是人间巅峰。
什么是巅峰,在修行上已至巅峰,进无可进,退不能退的境界,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人间巅峰。
至于绝世,至强,那已不是单纯的人间之境,那是巅峰者在问向七关的道路上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是蜕变,是超越。
也因此,在六关巅峰以上的存在眼中明明已是人间巅峰却依旧称不上巅峰的缘故,修行的境界有巅峰,但立下的道不至绝世谁敢言巅峰。
初成五关的门客还没有能耐可以揣摩潼关上的剑意,虽说能在散修残缺功法中踏足四关巅峰的也非泛泛之辈,但成了门客,显然是抛弃了心中的坚持。
用世族独有的功法破开天地之隔,踏足五关,初具不凡,不过之后再能成就五关巅峰的已是寥寥无几,侥幸成就的,也不会落到任人驱使的地步。
五关有骄傲,但见过六关的人都明白,不成六关就算不了大人物,做不了自己的主。
这天下很大,但也很小,五关很少,但也很多,在郡县之内算得上一号人物,出了郡,五关也就是五关而已。
不同于少年少女关注时而落在孤舟上顿息随后又凌空而起的交锋,剑气纵横划破河面,铁拳无匹荡开虚空。
五关门客更多的是将目光集中在孤舟之上,望着不动不摇的孤舟眼中流露出惊慕之色,是悲凉也是哀叹,但历经磨难的心却将此刻蕴含的一丝不甘藏起,不显分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