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觉得我等这般闲逛有意义么,真如此,还不如去客栈休息。”
韩睢立在河岸,这夜景初见惊艳,二见平淡,三见无趣,四见竟可笑,真不知公子的闲情雅致是如何来的,若不是真如他所说本身是慵懒之人。
赢易笑而不答,公子我能说,是因不想见那些个贵族,所以一路走,一路观的,不能,不然威严必将尽去。
公孙起手托佩剑,就如供卫安危的侍卫,评价道:“景色一般,城防一般,人也一般。”
“公孙,你这是在领兵打战呢?”
韩睢撇了撇嘴,能不一在哪座城,就想着怎么攻破这城不,你让人城中人怎么想,城里来了个专门破城的人。
“不如去看看夜市如何?”
韩睢闻着空中香味,食欲大动,河岸之景是美,可与我等无关,秀色可餐也得有钱,可那钱花出去了,显得咱声名不行,试问哪个顶顶有名的才子去青楼要钱来着。
“我没钱。”
赢易摊开手,一枚铜钱落在掌中,无奈道:“就一文钱,够我买个馒头。”
公孙起脸色有些难看道:“三文。”
“那尚可,”韩睢精神大震,钱财还是得看自己,在袖口中摸出沉甸甸的钱来,傲然道:“足足十文,共计十四文,此等巨款足以我三人横扫夜市。”
…
约莫半个时辰后,扬言即将横扫夜市的赢易韩睢公孙起坐在路边小摊,相谈甚欢。
小摊前是往来行人投来讶异的眼神,以及不敢言语的客人,鬼知道今日来的贵族公子是何性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咱还是老实吃完老实滚蛋。
堂堂秦国最高的高层坐在小摊上,一侧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一侧是面点铺。面点摊主满身大汗,心底却是雾水遮蔽,不仅因贵族出手相当阔绰,前所未有,也因奇怪的要求。
馒头得不大不小,均匀对等,不得缺一分也不得减一分。
但凡有常识的都知晓,手下岂有相等之物,何况贵族公子觉得你没相等就没相等。
当然,摊主也就心底念叨,敢说出来,当公子的狗腿不会做人不成。
以从未有过的心力,聚精会神,或者说此刻的摊主已觉得自己如同初学之时,不敢大意,懵懂无知却求知若渴的地步,那是尘封十几年的久远记忆。
“这人就得逼一逼,不然怎知能耐如何。”
韩睢初来时尝了一口,那味道与记忆中相比差之远矣,不由感叹今不比古,人心已失。
“用心之物与敷衍之作,仅在一线之差,差在何处,差在以为熟能生巧,差在以为皆在把握,如此,心不在,独手在,手在,任你再熟也做不出绝顶美味。”
话在近处转,入了耳中的摊主却震聋发聩,手中动作有别于寻常时,生疏之间竟颇感传神,令一旁若有所悟的看客暗暗喝彩。
“饱腹皆美味,能吃就行。”
赢易半分兴趣也无,在秦国你敢说这话,老秦人就是一顿招呼,咋滴,想上天是不,还美味,想死呢?而且公子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就是你所谓的横行,在夜市走一圈,然后……。
“小兄弟,来十个包子呗!”
人群中走出两乞丐,衣裳褴褛,蓬头垢面,脏污的脸上有些短须,奇怪的是短须皆白,乱发乌黑,双眼如水,既静且动,动时知其活,静时却似已死。
话在口中说,人如疯傻之人四处张望,偶尔传出莫名痴笑声,好看好看,好闻好闻。
这是傻子,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下着定论,离了几步。
乞丐生的一模一样,不惑之年就似定在身上,一点不同之处也寻之不出。
那种岁月的年轮常人皆可知,可小至一月,小至一日,小至一时,乃至一刹那,在修行者眼中依然可知,但此时的乞丐好似一时出现,一同出生,不差分毫。
世间若有相同的叶,此二人必是!
赢易神色微变,世间之事诡异者不知其数,但一出函谷关就接二连三遇上,没鬼也有鬼了,若非观其无半点修为,必然疑心大起。
韩睢微不可见的皱皱眉,推算一番,竟然一无所得,不知来自何处,不知过去如何,也不知现在如何,好似这种人不在天地间。
相视一眼的赢易韩睢不谋而合的一笑起身,“来来来,难得有不惧本公子之人,举世之间委实难寻。”
呸!不知何处来的破败公子,敢大言不惭,行人暗暗唾弃,此前还以为是大族公子,如今看来必是下等贵族无疑,不然岂会自甘堕落接乞丐下坐。
赢易一副热情好客之象,行了一礼,问道:“不知二位贵姓?”
“贵姓?那是啥,能吃吗?”一乞丐眼神不定,坐下后依旧东张西望,不由问向一侧的乞丐,“哥,你说能吃吗?”
“笨蛋,他问咱是什么人。”
作哥的乞丐怒骂一声,眼神依然不在,就在诸人以为他是常人时,口中却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是大,他是小,不对,他是大,我是小,也不对,我是大……”
韩睢神色沉重,这乞丐确实是痴傻之人,不论是大是小,或者说根本就分不清大小,总之是痴傻无疑,试探性问道:“公子,如何?”
“无妨,非我等之敌!”赢易暗自推算,观其根本,既是痴傻,必非敌人,咱还没轮到被人派痴傻人来算计的地步,压低声音道:“就当老秦人对待即可,怪异之事,能避则避,不能避则顺其自然。”
“善!”
公子预感绝难出错,咱们出函谷关半日而已,天下还没谁有这等闲情来招呼咱呢?韩睢公孙起神色如常,公子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店家,先上一笼肉包来垫垫肚。”
韩睢大手一挥,咱是没钱,可公子嘱咐,老秦人对待,那必须吃饱喝足,随即畅然笑道:“我家长辈在外遇上了些事,还望莫见怪。”
“不敢不敢。”
应声的摊主远没有行人暗地里的冷嘲热讽,端起大笼肉包摆在桌上,而后燃起熊熊烈火,在火光下映出惬意之容,或许下等贵族不足为惧,可世间恩情胜过身份不知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