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吃饱了的牛正业要讲自己生前的事，徐小梨点了点头，从旁边拽过来两个凳子，赵依依掸了掸披风上土豆砸过来时蹭到的泥土，和徐小梨一起坐了下来。

二人看着牛正业，等着他开始。

“嗨，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我活着的那个年代，家家日子都不好过，我家属于更不好过的。其实我刚出生时，不叫牛正业，我爷给我起的名字叫牛来宝，兴许是盼着我能给家里带来些宝物。”

“可你说一家七八口人，连饭都没得吃呢，来宝有什么用啊？不如叫来饭，再不济，把宝物的宝改成吃饱了的饱也行啊。”

徐小梨被牛正业的话逗得想笑，可是又觉得这时候如果笑吧，简直就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于是悄悄掐了自己大腿根一下，将笑意生生憋了回去。

“下回别自己掐，叫我帮你，我怕你下不去手。”赵依依看到徐小梨的动作，传音说。

牛正业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继续说：“我十岁的那年，村里来了波土匪，你说逗不逗，他们不去大户人家抢，反而跑到我们这饭都吃不上的穷地方来，这伙人见我们这实在是太穷了，抢不到东西，就抢走了两个黄花大闺女。”

“临走时，村里的好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追着这帮土匪，要加入他们，土匪估计也缺人手，就把他们带走了。事后我娘和我说，做人啊，不管是穷是富，都不能忘本，更不能走歪路，为了让我记住，就给我改了名，从此我就叫牛正业了。”

“你母亲是个好人。”徐小梨点头说道。

“嗯，我娘可好了，可好人不长寿啊，没两年她和我爹就走了，那时候家里就剩我一人了，我想着，在这也是挨饿，不如出去闯闯，没准儿就只有我们村子穷，别的村子都富得流油呢。”

“对，有句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徐小梨附和道。

“可我没想到啊，不止我们村子穷，几十里外的村子也穷，后来我几经波折，终于到了个大城镇。见到有钱人了，也明白了为啥土匪要抢穷人而不是富人。”

“为什么？因为富人有保镖？”赵依依不解地问。

“都不说富人身边那些个家丁和护卫，就单说富人家里养的狗，都比人吃得饱，你说哪个敢抢他们去？”

听了牛正业的话，赵依依皱了皱眉，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生在了好时候。

“我年纪小，又没学过啥本事，只能找到些零散的卖力气的活计，所以即便到了大城镇，我还是吃不饱，没办法的我就学着那些小乞丐开始偷东西了。”

说着，牛正业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有些抽泣地说：“我辜负了我娘对我的期待，也违背了我娘的意愿，牛正业没能干个正业，反而当了贼。”

“可我只偷吃的，别的我不动，哪怕知道摸俩铜板能买个包子，我也决不，我会直接去偷包子。”

“你还挺有原则的，哎，可惜没生在好时候。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徐小梨感慨道。

“你想问我是怎么死的吧？就那天，我连着几天都没找到活干，饿得实在不行了，就跑到包子铺他家后院，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摸俩包子吃，可他家有事，没出摊，自然也就没蒸包子了。”

“我一边发愁一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隔壁巷子，正要转身往回走，突然闻见了香味，我忙四下寻找，发现香味是从巷子深处传出来的，我跟着香味往里走，看到有户人家窗台上放着一碗刚熬好的大油。”

看着牛正业一边说一边擦口水的样子，徐小梨说：“这东西不能直接吃吧？我说……你不是又饿了？”

“是有点儿，那个……我能再吃个肘子吗？”牛正业不好意思地看向赵依依。

“有肘子吗？”

“有有有！冰柜里有！不是我说，你爹这的吃食，真地道！”牛正业说着，眼睛飘到了冰柜上，咽了下口水。

“吃吧，不让你吃的话，不定你又朝我俩扔什么呢。”赵依依有些心疼眼前的牛正业。

牛正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开心地从台子上蹦了下去，熟练地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冻得瓷实的大肘子。

啃了两口以后，他说：“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以为我都是鬼了，还镇不住俩小姑娘嘛，没想到，真镇不住。”

“你这个鬼，凶起来是真凶，可不凶时候，还挺可爱的。”徐小梨笑着说。

“刚说到哪了？对！我看到那碗热腾腾的大油，给我馋的哟，我心想我就喝一小口解解馋，可是，太香了，我没控制住自己，咕咚咕咚把那一碗大油喝了个精光。”

“啊？一碗滚烫的热油？你就给……那你没事儿吧？”徐小梨眼前出现了张阿彩那双被热油烫过的手，她实在不敢想象牛正业喝下热油会是什么样。

“没等我怪自己没出息，把人家整碗大油都给喝了，我就烫死了。”牛正业说完，抱着肘子又啃了三大口。

“等我醒来，我发现所有人都看不见我，只有后街的野猫野狗能瞅见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成了鬼，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现在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等你吃完手里的肘子，就该回去了。”徐小梨见牛正业吃得正香，决定等他吃完再送他走。

“我不走！”牛正业放下手里的肘子，瞪着徐小梨大声说。

“你都吃饱了为什么不走？回到冥界好投胎转世啊，难道你想一直当个孤魂野鬼？”赵依依看着牛正业，有些不解。

“投胎转世不定去到谁家，万一又是个穷得吃不上饭的怎么办？在这多好，有那么多好吃的，我舍不得，我不走。”牛正业将肘子抱起来，一脸不舍地说。

“既然他对食物这么迷恋，按道理不该一直守着我爸的饭馆，我猜他是不是和祝女侠一样，无法自由行动？”赵依依传音说。

徐小梨点了点头，和牛正业说：“看样子，你来了也有日子了，这世上的美食想必也尝过不少，早该吃腻了吧，没道理赖着不走。”

“谁说的！我除了这家饭馆的食物，其他啥都没尝过呢！”牛正业一脸委屈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