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着急之际,江荻说:“公公不必担心受拘束。县署后衙没多大,家里头人又多,我会在县衙后头另租赁一宅,专给公公住。宅子里的事,公公自己做主。而一应吃喝供给,我和相公出。”
单住,还不用管家用,似乎也挺好,陆父开始认真考虑。
单赁宅子、供吃喝,哪家小辈这么辛苦?陆母心底不悦,正要反对,江荻那里早有准备,冲婆婆摇了摇头。那一刻,陆母仿佛听见儿媳妇在说: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问题是没钱。
不过,没钱是别人,不是她儿媳妇。既然儿媳妇愿意用钱解决这件事,只能说明留老家伙在沂水对儿子更不利。罢了,外头的事她也不懂,听儿子和儿媳妇的就是。大家住在一起,又不在同一个屋檐下,起码少糟心一些。罢了,就这样吧,除了伤钱,其他还好。
陆母不说话了,陆父也考虑差不多了,问江荻:“还有两天,能找到宅子吗?要不,你们先去,我后去?”
他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江荻却道:“来得及,我一会儿就让我的人先去海州。海州城内,也有我的铺子。找房子这种事,让铺子管事做就好。”
当年顾籍给她的四简,简钱是最大的管事,简木也能独当一面。简平善拳脚,简林比较全能,却色色都不出挑。三年前,江荻北上之际,才把简木留在了海州。此番回来,江荻却是把简钱留在了京城,简林给他做下手,配合顾籍给江荻赚私房。
八年风风雨雨中,最终四简只有简平一个,一直跟着江荻走南闯北。
去海州送信,除了简平不做第二人选。都不用江荻自己去见简平,钟妈妈去前头传了个话,简平赶在城门落锁前出了城,晚饭都是在城外吃的。
陆父点了头,白雪那里只能被动接受。想到即将和嫡支的人共处,饭后,白雪忍痛,揣着自己那仅有的十两银子,去了西厢,却被告知,董氏不在。
不在?那去哪里了?
东厢,董氏正在求江荻:“大奶奶,我想留在沂水,求大奶奶同意。”
江荻看着她,不答反问:“老爷收别人好处的事,你可知道?”
董氏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说实话,那就是知情不报;不说实话,骗江荻的同时,还间接表明自己能力不足。
犹豫不过片刻,董氏哂笑。
耽误这功夫,大奶奶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事实了。不再犹豫,董氏颔首承认后,把自己知道的详情,都告诉了江荻。
陆父从夏家庄收的份子不是很多,一年不过十两八两的。对陆父来说,这几个钱不是钱,是地位,是名誉。他更享受的是,每年回夏家庄那些羡慕、敬仰、嫉妒的目光。
至于其他商户,董氏说:“这种保护性质的钱,一般商户都会出的,就像我和大奶奶之间一样。关系好的,自然是出的多,回报也多。老爷再扯着大爷的虎皮,也不敢谋大利的。再者,绝大多数商户花钱买安心,求的是自保,没人这种关系欺压别个。”
江荻听了这细细的分辩,就问董氏:“所以呢?”
所以?
董氏愕然片刻,在江荻如冰的眼光中,果断承认错误:“我认为这件事不重要,就我自作主张,没告诉大奶奶。可我忘了,我不懂官场上的事,也不该做大奶奶和大爷的主。”
速度够快,且认知分明。
江荻眼中的冷气去了一半,说:“念你初犯,我不与你计较了。老爷那里有了额外收入,想来就没要你养家糊口了。这样好了,罚你三百银子,以示惩戒。”
三百两银子对江荻来说不算多,却是董氏十分之一的财富,是她手头活钱的一半!
董氏肉疼,但为了留下,为了更多的银子,选择了接受惩罚:“我明日就兑银子,把银子送来。”
江荻道:“不用那么麻烦,直接给我银票。”
董氏只得回去取银票,恰与白雪错过。待收了银票,江荻才说起董氏之前的目的:“姨娘是要自己留在沂水,还是想大姑娘和二爷也都留下来?”
按董氏心底的愿望,自然是都留下来!可是陆通此去是做一方父母官,把庶弟弄进县学不是事;而陆敏已经十二岁了,跟着江荻能见识更多。为了儿女前程,董氏红着眼眸,狠心道:“我自己留下,大奶奶辛苦几年,带一带大姑娘。不叫大奶奶白辛苦,我给银子。”
江荻淡淡道:“我不缺这点银子。”
这一刻,董氏想到了自己面对白雪时的情景。
情势逼人,董氏再无力也只能硬挺:“我知道大奶奶不缺,只我必须表现自己的心意。”
只要江荻能帮她带一带女儿,能给她女儿好处,她没有什么不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