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山跟着简平去见江荻,却见江荻一身短打站在那里,双目通红,浑身杀意。她的身旁,陆通一脸哀伤,以及为难。
这是怎么了?
见到许仲山,江荻沙哑开口:“我要尽快上京,且需要走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找许师兄过来,是请许师兄做这个向导。此番北上,路途艰险,许师兄若有为难,可以拒绝。”
从赣榆入京,要想快,就只能从山东境内过。许仲山在山东最久,他又是常年在山东境内跑的人。从山东找全面的向导,许仲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许仲山心知这一点,他只是好奇:“既然危险,夫人还要亲自去?”
要知道,江荻还在守孝啊。
许仲山口内问着,却是看向陆通。陆通长长一叹,最终点了点头,说:“是,她亲自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仲山疑惑之际,陆通解开谜底:“圣上已薨,太子却不在京都。太子北上途中,已经遇刺多次。好容易到了海州,手下损伤过半。所以,需要更多人的保护他,需要鲜为人知的道路,回避危险。”
又死了个皇帝?
许仲山失语许久,方道:“自南京入京,最快的不是走运河吗?”
陆通说:“走了,太子不会水,险些淹死。”
那条路谁都知道,自然是被重中之重安排。太孙生于北方,长于北,不会水那都是客气说法。若非死士轮流搀他,他都淹死好几回了。
竟难成这样!
许仲山还有疑惑:“太子怎么会来海州?”
这个问题一出,陆通和江荻同时默然。最终,陆通道:“护送太子上京的人中,有一位道长,是我和阿荻的旧识。他曾来过海州,以及,他不怎么认路,但他的运气不错——”
听到这,江荻冷冷打断陆通:“天底下没有人比他的运气更糟糕!”
这当然是气话。
许仲山十分诧异,这是他头一回见江荻发怒。
陆通那里握着江荻的手,耐心说:“阿荻,他的运气没那么糟糕。如果运气不好,他就不会活到今天了。如果他的运气不好,他就不会遇见简平,他的愿望就没办法实现。”
随着陆通的叙述,江荻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
那又怎样?
天恩也只活到了今天而已!想到那已经冰冷的身体,江荻周边的杀意,更重了!
陆通轻抚江荻,安慰道:“阿荻,天恩不想你难受的。”
江荻也不想难受,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得了道玄真人的提示,知道自己北上毫无生机,他依然选择了北上——不为别的,道玄真人说了,如果他选择北上,他的家人,将世代衣食无忧。如果他不北上,此生依然无缘再见父母,且活不过今年。今年之内,紫金山门,都会随他覆灭。
天恩与太子一行一起北上,足足十日,才抵达了海州。
海州离山东最近,也就离太子的亲叔、乐安王更近。他们被人追上了,侍卫、死伤过半,太子受伤、天恩濒死之际,简平带人出现了。
去岁,江荻没能在重阳那日登山,但是镇远侯那里,依旧把准备的两旗护卫送了过来。打草惊蛇的法子多的是,他让江荻明目张胆地去查。
江荻不出门,简平便日常带人去巡山。
这一次,巡山的简平,遇见了天恩一行。他没见过太子,见过天恩。天恩于顾籍有恩,仅凭这一点,简凭必然出手救人。
可惜简平到的还是晚了。
天恩抬到赣榆时,已命在旦夕,只来得及见江荻陆通最后一面。
数年过去了,天恩还是那个天恩,见到江荻,他裂开嘴,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姐姐,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姐姐不要哭,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太子的生机,是天恩的催命符。
这一点,天恩自己知道,所以,他安慰哭泣的江荻:“师父和我说的时候,我还奇怪来着,我怎么就能给殿下带来生机……咳咳,原来是姐姐,姐姐才是殿下的生机。可我也有功劳,对不对?师父说,太子宅心仁厚,他会看在我的份上,善待家人,善待山门,额,咳咳……”
江荻痛得咬破了自己的唇,叫住天恩:“天恩,不要说了!”
天恩艰难地摇了摇头,道:“不行,再不说,没的说了呢,姐姐。”
陆通握着天恩的另外一只手,生平第一次怨恨天家。他们以为那位置就代表了权利吗?那位置还是天下!谁想当皇帝,谁就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天恩知道江荻的能耐,也知道江家对皇家的无感。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江荻:“姐姐,再帮我这最后一回。替我把太子送到京城,把我,带回家。人固有一死,我的死,能为大家做些什么,那就值得了。”
在天恩恳求的目光中,江荻点了点头。
天恩调皮一笑,对陆通说:“我又给哥哥添麻烦了。”
陆通忍痛道:“你没有麻烦过我,都是在帮我。”
最后,天恩给了陆通一剂定心剂:“我师父,从来不说假话。他说我会死,我果然……他说太子能入京,太子就一定能。哥哥放心,姐姐一定会没事的,这是我给姐姐的祝福。我说话……咳咳,也很好使的。”
“我知道,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