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话音未落，潘家为之一静。

休妻。

不可否认，潘母心动了。儿媳妇进门前后，潘家的确沾了点光。但她知道，那对于江家来说，九牛之一毛，根本不算什么；没得到好处，她也没享到婆婆福，何必呢？而眼下，她儿子已经中举。便是再不往上了，也够潘家挺直腰板的。

休了私行不妥的江芙，她还可以找个更好的儿媳妇！

反之，今日江芙开了口，他们潘家不休妻，那么，这就是江芙拿捏潘家的把柄——潘家不敢休妻，他们以后还不得看江芙脸色过日子？

想罢，潘母坚定地看着儿子，说：“石头，你去写休书。”

潘石的确怪江芙不帮自己出谋划策，但是，他并不认为江芙私德有什么问题。毕竟，当年他算是当事人；毕竟，他也不是那没脑子的。没有江家的帮助，别说中举了，他连凑齐参加乡试的银钱都不够。他的今天，是他自己努力出来的，却也是江家提携出来的。

休妻，不可能。

潘石没说结果，而是提醒潘母：“娘，阿芙之所以不敬，是二妹侮辱她在先。潘家今日因这点口角休妻，明日霍家必以口舌为由，休二妹出门。”

事涉自家，潘二妹狡辩：“没人说，谁会知道？”

潘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妹妹，道：“要是你被休，你会不讲原因？便是你大嫂不说，江家就愿意了？别忘了，江家不仅是我岳家，我岳父还是我的授业恩师！”

十二年前，江监生归故里，开设私塾，不仅赚钱养家糊口，还助贫寒弟子读书。潘石，就是他资助的第一批子弟。江监生十二年呕心沥血、不计付出的培养，换来亲闺女被休——

圣人都忍不得！

闻言，江芙实话实说：“潘举人请放心！我爹那人我最知道的，烂好人一个。潘举人就是休了我，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潘石怕的是江监生不满吗？

世上只有一个江监生，却有千千万万个江慕、陆通！江监生可以原谅他的“忘恩负义”，千千万万个别人不会啊！

潘石忍着不愉，说了句：“阿芙，勿要再胡闹。我曾经许诺与你，就不会食言。”

强忍着不愉，潘石的口气自然不会很好。可再不好，江芙立即被他的话安抚住了。潘石，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仅凭这一点，江芙便收敛锋芒。

即便如此，潘石依旧不高兴。

他记得自己对江芙的承诺，可江芙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么？他娘厉害不是一天两天了，成亲之前他也说了；还有妹妹们，大妹妹话少懂事，从不要江芙的东西，江芙就喜欢她；小妹那里不过是直白地要些东西，江芙便对小妹生冷得紧。

说到底，江芙更在意她自己手中的钱财，根本没把他的母亲、妹妹们当成家人。

尽管心底怨着江芙，潘石却不能把不愉发泄到她身上。

若想参加明年的会试，江荻陆通夫妇就是他唯一的路子；若不能参加明年的会试，那么，他就进不了国子监，只能在沂水继续读书。那孔夫子在沂水县授徒，却又是因为妻子姐姐和姐夫留下的，他就不能不善待妻子。

想到这，潘石觉得好生无趣。

知子莫若母。

潘母懂的不多，但她能感受到儿子浑身散发出来的郁结——不说银钱，儿子还要仰仗江家的地方很多。为着儿子，潘母选择了隐忍，还有拉住了惹事的小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