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何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将她捧到这个位置上来，又不肯费心好好护着，任由风吹雨打，说不准最后还要再将她推下去。

何必呢？

再服侍着云乔梳洗更衣，要往清宁宫去时，霜晚看着她眼下的那抹黛色，低声劝道：“太子妃若是觉着不舒服，就不去好了……奴婢去回了清宁宫，皇后娘娘应当也不会责备。”

云乔抬眼瞥了镜中的自己，吩咐侍女补层粉，无力地笑了声：“昨儿就歇了一日，什么都没学，今日若是再告假，岂不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霜晚一直是赞成云乔尽可能地多学些的，可如今却忍不住想，这值得吗？

她知道云乔不喜这些，不过是为了裴承思，才会去啃这块硬骨头，还尽可能地做到了最好。哪怕昨日伤心成那样，今日依旧要去……

委实让人觉着不值。

就连陈皇后，见着云乔之时也有些意外。她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憔悴，吩咐人备了云乔最喜欢的糕点和茶，但却并未让人回去歇息。

她是过来人，知道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找些旁的事情做才好。占据了身心，兴许就能少想一些，若是独处，怕是能将自己折磨透。

书房中燃着的香，带着浅淡的桂花味。

这是云乔最喜欢的香料，先前陪着皇后娘娘试香，一下子便挑中了这个，还讨了不少回去。

“你先前来得不巧，刚开春，花树都才抽了嫩芽，”云乔深深地嗅了一口，同霜晚闲聊道，“若是秋日来，遇着花开，便能嗅着满镇的桂花香……”

小镇很普通，远及不上京城的繁华，但却是云乔最喜欢的地方。她生于斯长于斯，偶尔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休憩时，甚至会想着自己白发苍苍之时，儿孙绕膝的情形。

只可惜，入京之中便是再也回不去了。

哦对，她说不准连孩子都不会有。

霜晚见她脸上的笑僵在那里，便知道她八成是又想起不好的事情来，岔开话道：“太子妃晚些时候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准备。”

云乔托腮想了会儿，决定回去之后依旧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同霜晚商量道：“我可以自己下厨吗？”

霜晚愣了下，果断道：“偶尔为之无妨。”

规矩什么的就先往后放放吧，眼下还是哄太子妃高兴更重要些。

果然，云乔立时就笑了，语气都轻快了些：“那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完成安排的任务后，云乔迫不及待地去了正殿，想着过关之后尽快回去。可陈皇后这日却并没亲自考教，问了她今日所学，便算是过了。

云乔有些惊讶：“您不考考我吗？”

“你又不是刚开蒙的孩童，自己心中有数就够了，”陈皇后调侃了句，又意味深长道，“其实如今让你学的这些也好、练字也好，并不是为着让你成什么大家，而是磨磨你的性情……”

“只有将性情磨好了，在这宫中，才能过得更轻松些。”

云乔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路上也反复琢磨着这句，直到回了东宫，这才将那些事情悉数抛下，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裳，领着霜晚往小厨房去了。

旁的闺秀偶尔下厨，大都是仆从们将一应东西都备好，她们负责添点东西罢了。云乔下厨却实在得很，甚至还嫌人多了碍事，将宫人们悉数撵了出去。

霜晚在一旁看着，及至见了她那快得几乎出了残影的刀，惊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鸡丝汤面便出锅了，其上点缀着小葱，香气扑鼻，格外诱人。

“你坐下陪我吃吧。”云乔挑着那细细的面，满是期盼地看向她。

霜晚犹豫了下，最终坐了下来。

她尝了口，发现这面与宫中的厨子手艺不大相同，意外的美味，由衷地夸赞了句。

“这是他最爱吃的。”云乔无声地笑了笑，而后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吃面。

这样的天气，其实是不适合吃汤面的，到最后鼻尖都渗出一层细汗来。及至一碗面见了底，云乔放下筷子，忽而开口道：“霜晚，我要同他提纳侧妃之事了。”

霜晚攥紧了手中的筷子，低低地应了声。

她知道，云乔并不是征询她的意见，只是心中存着的话不知该向谁说罢了。

“从前皇后娘娘同我提过一句说，她说，‘有些事情，你自己审时度势先提，还能全了颜面；若是有朝一日让他提起，便只剩难堪了’。”云乔眼睫微颤，“我那时还不大理解，如今却是有些明白了。”

“其实，我很想同他说，能不能再多给我些时日？我会加倍认真地学，早日为他分忧……”云乔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话音里满是无力，“可我不敢。”

她没这个底气。

也知道，许多事情是再怎么用心都弥补不上的。

真是叫人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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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