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跟着唐鹭飞出了门，一路上二人谁也没说话，唐鹭飞带着唐果一直到了市中心医院，也就是杨南嘉上班的那家医院。

来这里的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唐鹭飞本身又有肺病，他带着唐果跑到医院，让唐果不禁又有些担心唐鹭飞的身体。

原以为是看医生，唐鹭飞却带着唐果直接去了病房区。

在一间多人病房前，唐鹭飞止住了步子，面色凝重，对唐果说道：“你看看里面。”

唐果伸头一看，三人间的病房显得很拥挤，除了病床上的病人，还有他们各自的家属。

最让唐果惊讶的是，她在这里看到了姑姑唐丝莼。唐丝莼正在精心照料着病床上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瘦得不成样子，旁边挂着输液瓶，唐果看着那男人，她竟没有丝毫印象。

唐鹭飞像是看出了唐果的惊讶，低沉着声音解释道：“那人是姑夫，就是当年你姑姑为了嫁给他，不惜要和你爷爷奶奶断绝关系的人。你姑夫家经济条件不好，唐欣的奶奶常年有病卧床，几年前，你姑夫也查出了肾病，家里家外所有活都落在了你姑姑和你表哥身上。去年，你姑夫的身体突然更不好了，为了给他治病，你姑姑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可那点儿钱根本看不了几次病，实在没办法，这才打起了咱家餐馆的主意。”

唐果缩回了身子，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心情却是波涛骇浪。

如果是一年前，她可能还体会不到姑姑此时的难处，可她老爸这一年得了肺部肿瘤，她也经历了亲人看病、治病、手术的所有过程。

当时幸亏有托尼吴的帮忙，唐果才没有受了医疗费的困扰，可那些费用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你总说你姑姑是个贪财的，你想想看，如果她真是那样的人，她会为了一个穷小子放弃你爷爷奶奶的财产吗？如果她真是那样的人，她可能这么多年一个人承受家里的一切吗？”唐果鹭飞继续说道：“她既然嫁到了王家，咱们跟他们就是一家人。你姑夫生病，你姑姑不好来找咱们借钱，她知道，我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不会让她还。”

唐果此时已经没了怒火，闷闷的说道：“可她还是动了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忆江南餐馆‘，她不是都不要了吗？”

唐鹭飞深深的看着唐果，语气坚定的回答：“当年她结婚的时候，是我告诉她，餐馆有她的份，只要她需要，她可以随时回来拿。小果，她是我姐姐！她是我的亲人！”

唐果不说话了，又探过头去看病房里的姑姑和姑夫，这间病房实在太拥挤了，姑姑给姑父擦完身子后，累得都快直不起腰，却连个带靠背的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在旁边她自带的一个小板凳上。

“那……咱家还有钱吗？借给姑姑一些吧。”唐果心里酸酸的，对唐鹭飞说道。

“我借了，她不要。”唐鹭飞轻轻叹了声气，“你姑姑也是个要强的性子，既然当年做了这个选择，就算你爷爷奶奶没了，她也会咬牙把自己的路走下去，可她实在太难了，这也是我主动上门，让你表哥回来工作的原因。”

“就不能给唐欣找份别的工作吗？”唐果还是不太愿意让唐欣来自家餐馆上班，毕竟那次“老鼠药事件”对她的冲击太大。她承受不起第二次。

唐鹭飞说道：“小果，那是你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上次……他也是一时糊涂，他不会再做那种事了，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唐果再一次沉默了，大家各有各的苦衷，可在病痛与亲人的生命面前，她那点儿苦衷还真算不上什么。

唐鹭飞在晚上给唐丝莼打电话，二人说了很久，第二天，唐欣来上班了。

那几个小工又是一阵惊讶，只是当他们看到唐果看到唐欣时，虽然不说话，但也没给他再赶出去，几人明白，他们将多一个同事。

唐欣看到唐果也是一低头，连个招呼也不打，二人只要都在餐馆里，气氛就特别别扭，谁都看得到对方，可谁也不说话。

唐鹭飞暗暗叹气，女儿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他已经不能再要求唐果做什么了。

中午老年饭桌的阿公阿婆看到唐欣回来了，虽然惊讶，却似乎又觉得事情本该这样。

唐果和唐欣别别扭扭大半天，等中午所有的客人都散得差不多后，唐果准备离开，却被一直没走的蒋百书叫住了。

“小果，阿公瞧你今天很不开心哦。”蒋百书笑着说道。

唐果撅撅嘴，“看到讨厌的人，心情好不起来。”

“来，小果，跟阿公出去走走，阿公给你讲个故事。”蒋百书叫上唐果，过了门口的小桥，沿着小河一直向巷子外走去。

唐果一直低着头，蒋百书看了眼唐果后，说道：“我和你爷爷的关系很好。”

“嗯。”唐果点点头，也没深想蒋阿公这话什么意思，而她也知道，在她出生的时候，这里就住着蒋阿公，蒋阿公认识爷爷、与爷爷关系好，这很正常。

“阿公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的名字是‘赵氏孤儿‘。”蒋百书又说道。

蒋百书是评弹团大腕，不仅会唱评弹，也特别会讲故事。唐果小时候，最喜欢跑到蒋阿公家，缠着蒋阿公给她讲故事了。

只不过“赵氏孤儿”这个故事，唐果看的史书不多，不过她知道演过这部电视剧，当时也是有一集没一集的看，总的来说，大概意思她知道。

就是在春秋时期，有个人他在婴儿时期全家被杀了，他家门客用调包计把他救了下来，背负骂名并把他养大成人。等婴儿长大后，为家人平反昭雪。再后来怎么样，唐果也没再追剧了。

蒋百书依旧讲的绘声绘色，唐果听着故事的梗概与自己记忆中的八九不离十，不过那些名字太难记，唐果还没听完，里面的人物就完全混了。

“小果，阿公的故事讲完了，你怎么想？”蒋百书突然问。

“啊？”唐果一惊，小时候听故事，蒋阿公从来不问问题，这次怎么破天荒改规矩了？

“没、没什么想法。”唐果心虚，她都没好好听。

“嗯，没关系。”蒋百书说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了，也会体谅你父亲了。”

跟老爸有什么关系？唐果侧头看着蒋百书，只是蒋百书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