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学生公寓十八楼，正对电梯间的某女生宿舍顶着上下联横批齐全红红火火过到第四十小时，中午十一点五十八分，从机房跑完程序回来的宋陈迎面就是一口尘灰。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尚未落尽，她勉勉强强睁开眼睛透过漫天灰雾看到那片蒙尘的殷红，电钻声便“滋啦——滋啦——”地钻穿她的脑髓。

整副天地如同在巨响中上下小幅度振荡，宋陈拎伞的左手抖抖索索腾出一只小拇指塞住耳朵，打开门的时候两排牙齿还在不自觉做着反复咬合运动：“齐齐齐齐……”

电钻：“滋——滋——”

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只好不断调整音量：“齐↗齐↗齐↗齐↗齐裕↗↘↗！”

一声泄了气的“滋↘——”后，响亮的汪汪叫总算突破电钻禁言直击面门。

齐裕尚捏着某狗粮厂牌牛肉干的手指抖了两抖，果断选择弃牛肉干而护耳，两眼还迅速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扫了一眼。

聊天背景是大一时她随手偷拍的，黎珂张大嘴巴毫无形象打着哈欠的侧脸。那时候彼此还都不怎么熟络，她本着揶揄心态拍下了照片，却终于没有拿出来作为谈资。最后连删除都忘了，任其默默存在手机相册的角落。

她想要的回复还没来。

两秒后，宋陈嘹亮的尖叫声刺破苍穹：“嗷——”

向来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和绝大多数人都恪守距离的黎珂从没想过自己的午休时间还能如此一票难求。

先是礼貌婉拒了医政处前辈一起点外卖的邀请，当她站在第一附属医院门口等王紫帮忙骑她的单车过来时，最新跻身她列表好友的小范拦住了她：“黎珂学姐，你吃过午饭了吗？”

两条来自不同用户的消息同一时刻弹出来，你盖我我盖你，最后“归零”以多发一句话的优势占据了黎珂的聊天页面。

“归零”：你在学校吗？

“归零”：需不需要我现在来接你？

“如果还没有的话……”

黎珂抬起头。

手指在拼音二十六键上打出“不用了”三个字，她轻轻抿了下唇打断学弟的话：“你是哪一年入的学？”

“啊，我……”小范下意识避开她的直视，左右两块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斜向上提了提，“一、一七……年？”

说出“七”这个字之前，他嘴角漏了下风，之后还明显带了个懊恼的下撇。

黎珂突然背诵道：“大家好，我是本期领学人，y大数学院17级学生代表黎珂。”

这是她在青年大学习录制时说的开场白，眼前这人既然看过那期视频，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她不懂对方何须捏造一个虚心求教的学弟身份，难道是觉得这样更好跟她攀关系套近乎不成？

但世上总有人就是喜欢做些多余而无用之事。

黎珂本来面朝第一附属医院大门口的志愿者服务台站着，此时侧过脸朝身体右侧的路口看了一眼，又转回视线：“范伟东同学，”这是对方加她好友时打招呼的内容，“我和你是同一年入学的同级生，你用不着这么客气，还叫我学姐。”

连贯的单车铃声由远及近。

范伟东上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接话，就听黎珂说：“很抱歉，我未来想继续做科研，公考这方面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就不误导你了，你还是去向真正的前辈学长请教吧。”

范伟东连忙向前跨了一步：“不、不是的，我真的以为……”

呼啦——

一辆老旧单车愣是嘎吱着一股虎虎之风不由分说穿进两人中间。

身材不足一米六的王紫骑着黎珂的单车，一停下来脚落不到地面，只好又拱了两下把脚搁到栏杆杠杠上，借力蹬了一下才成功下车。

黎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过去，十分自然地接过车把。

嘴上说着要为女朋友痛改前非，报名了六级也费劲换到了离她更近的实习点，却粗心大意到连复合礼物底部的十九块九价格贴都忘了撕掉。

这个替换的外包装还是黎珂连夜从傅百城别墅的阁楼里翻出来的。

无需言语，王紫的脸部表情在看到礼盒的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改变。

范伟东伸长脖子还想说什么：“黎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