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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茧4

那张堆积着过期苍老脂肪的脸做着凶恶又得意的神情,简直欠揍到了极点。师傅的遗志、黎珂的请求,还有他的梦想,在这人浑浊的眼中都是那样抬手可摧。

是可忍孰不可忍,聂子旸红着眼睛一拳狠狠打上去——

拳头击铁,骨节撞得咔咔作响。

铁门里的人给巨响吓了一大跳,隔着一层彩花玻璃,一个银白色的脑袋瑟瑟探了出来:“别别别乱来啊,我干儿子是警、警察……”

聂子旸背过红肿的右手,镇定地说:“师娘,是我。”

形势比人强。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打是不可能真打的,也就事后打打师娘家大铁门出出气罢了。

“……”那银白色脑袋从窗台钻了回去,蹬蹬蹬一串脚步跑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骂道,“死衰仔!敲门敲这么大声,要吓死我老人家啊?”

聂子旸站着桩白挨了她好几下打,才开口奔主题道:“师娘,我师傅留下的那些笔记还在不在?”

“什么笔记?”老太太权当听不见,抓着他手臂就往屋里拖,“你自己说说都多久没来探望我了?是不是你师傅走了你就把我老太婆忘了?上门也不提点礼物,你个逆子!吃饭了没啊?拜年你带来的金钱肚还冻在冰柜里没动过,今天给你翻出来蒸了吧……”

“您放到现在都没吃啊?”都快过下个年了吧?

师娘眼睛一瞪:“我孤苦伶仃一个老太婆牙都不剩几颗吃得下那么多哦?谁让你来都不来的?你这逆子!衰仔!”

聂子旸:“……”

这老太太健忘症越发严重了。明明暑假里隔壁小学生搞建军活动送了很多消暑慰问品,他还专门留下绿豆冰来拿给她。

“我师傅的旧笔记收在哪里了?”

老太太正念叨着金钱肚是要过酱还是咖喱,闻言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些东西我怎么记得?肯定不是扔了就是烧了!”

聂子旸抿了下唇。

一转眼他便被老太太拉进屋里,半强迫地按他坐下。他无奈地抬起头,视线不期然与糊在窗户上的纸来了个相遇。

……

等等。那发黄的纸上不是他师傅的笔迹吗?

他扶着桌面探出身体,不料瘸了一腿的八仙桌受力不均,眼看上面的剩菜剩饭就往一侧歪斜过去。他赶紧扶正桌子,目光落在短了一截儿的桌腿下。

垫在下面的那沓纸被老鼠啃得这里缺一个角儿那里破一个洞,但他绝不可能认错的。

那就是他师傅喜欢用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师娘——”

“又干什么?”

“上回我送来的桃胶还剩多少?给我熬碗行不行?”

“事还挺多。”老太太挑起花白的眉毛斜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仿若还能想见二三十年前广式美人的风韵。

趁她絮叨走进厨房,聂子旸抓住机会登上椅子,摸索到窗户顶上纸的边角,用力往下一撕!

黎珂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目光时不时往吞拿鱼门口瞥。

是塞车还是迷路啊?齐裕怎么人还没到?

李孝凌在她对面已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足足五六分钟,无意义的对话比沉默更加尴尬。她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才叫的齐裕。

眼看桌面上剩余的食物越来越少,李孝凌的心脏同样快要跳到嗓子眼。黎珂攥着玻璃杯的手指就在离他的手不到五公分之处,只要再往前进一点点便可触及,但黎珂那用肢体诉说着的心不在焉却又让他有些犹豫。

此刻的时机到底算不算好?黎珂会不会觉得太仓促了?之前她在微信上一声不吭拉黑了他,后来虽然拉了回来,两人的交流也仅限于正事。

好像一切都背离他期望的方向而去,他后知后觉,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上一首背景音乐渐出,切到一首缠绵哀婉的情歌。

偏偏痴心想见你,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

为何他还沉溺于过去,她却好像已抽身前行?

像是被歌词鼓励,那些压在心底满腔的话纷纷涌到了不能不说出口的临界点。

李孝凌鼓足勇气,一下子抓住了黎珂的手,下一秒——

咣!铛!哗啦啦……

杯子侧翻,果汁倾泼而出,黎珂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一下子俯卧在大滩液体里,有几滴甚至飞到了李孝凌的衬衫领口。

果汁沿着桌边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服务生闻声而来快速收拾,李孝凌叹了口气,那一肚子的话只能从哪来回哪去。

黎珂脸色发白,向他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手抖了一下。”

“没关系。”李孝凌递过纸巾想帮她擦擦下颌角溅上的液滴,黎珂却在他的手接近之前就躲了开去,自己飞快地抬手揩掉了。

他悻悻收回手,“是我该说不好意思,我不该突然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