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城不知道。这个承诺的前提包括了贫穷与富有,健康与疾病,甚至包括了命运安排好了,他们却一无所知的变故、离散和生死。
“我想向你证明这一点。”她眉峰微微蹙起又舒展开来,强烈的情绪将苍白的双颊染上一层薄红。咧开嘴唇,泪水就在那一瞬间和绽放的笑容一齐点亮了脸庞,“你看到了没有?”
天知道傅百城费了多大力气才压下胸中翻江倒海。
他蹙起眉头:“你单独拿着何霜给的证据去和那个人谈判?万一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导致失败的话……”
陈澍、何霜,还有那个人。环环相扣,变数无穷,他想也不敢想黎珂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还好,还好千万种失败的方式里,黎珂独独击中唯一的胜利。
“那我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尽我所能为你奔走。而你,会以为你牺牲了自己足以换来我在国外不受波及,你会觉得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傅百城狠狠瞪向黎珂:“……”
黎珂一边流泪,一边红着眼毫不客气回瞪:“既然你要藏一半真相不让我知道,那我也一样。我去谈判前就想好了,也不过是十年二十年,大不了就把迫害我们的人全都熬死。只要我一直一直坚持,世事总会有转圜余地的。”
明明说着情话般的台词,却像仇敌一样恶狠狠互瞪。
年轻女孩们往往好奇为什么将军的妻子又老又丑。要是换作她们,一定能做得比现在那个女人更加出色。
可她们不知道想当将军夫人就得先嫁给中尉,跟他在边境上、森林里、沙漠上,过上二十年。
想捡现成的是人之常情,也是人的劣根性。
可哪来那么多现成的可捡?
反正需要支付的总是等价。不先倾尽所有而后得,便在轻易得到后复失去所有。
遇到黎珂之前,傅百城对爱情的全部认识都来自于母亲。与傅百城预料中恰恰相反,噩耗传来时傅妈妈的反应甚至堪称平静。失去所爱的痛苦并不是一时一刻的爆发式,而是年月里间歇的喷薄,绵长的累积。
他觉得他对黎珂也会是这样,唯一的区别只是黎珂不会比他先死。在他一息尚存时,至少他会知道黎珂正在世上的哪个角落拥有她灿烂的初春和深秋,和世上任何的人一起,只不过不再是他而已。
傅百城忘了他擅自套用的公式里,代表黎珂的那一项早已是个死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这题面里有关爱情的变化,即使i金牌的他都觉得超纲。
遇到傅百城之前,黎珂对爱情的全部认识也都来自于母亲。黎家父母的爱情是有别于生死的另一种悲剧。爱人就在眼前咫尺活着,一方日复一日献出所有,另一方却已再无法回应。
他们都在极限式的帽子里推导爱情,各自算出各自的极致。
都没意识到代错了公式,却都算出那个唯一的正确答案。
……倒也很登对。
“还有……你为什么把女性朋友从小到大送你的所有礼物都好好收在箱子里,还把箱子藏在办公室隔壁?我很生气,你不道歉就好不了的那种。”黎珂自己擦掉泪水,控制不住地抽噎两声,“这个还给你。”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金卡,见傅百城只是瞪着她不接,啪地一声重重把卡拍在讲桌上。
“孙老师说你让他带我去骑马赛车滑雪游艇高尔夫,我才不会答应他。除非你自己来邀请我。”黎珂和讲桌间正隔着个傅百城,她盯着收手的半途中傅百城放在身侧的那只手,稍稍犹豫终于还是没有触碰,“……我走了。”
会场不知何时被完全清了场。
傅百城两步上前抓住她:“你去哪里?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最好和我时刻待在一起。”
黎珂鼓了鼓腮帮子:“我去医院。”
抓着她的手毫不放松,“做检查可以去我家私立医院。”
黎珂被他拉着转过身来,暴露出右颊上浅浅的小酒窝:“齐裕醒了。刚收到阿紫的消息。”
“……”
陈澍遭难大快人心,项目经理风风火火抱着一箱物资赶来,谁知被女秘书拦在门外。
他莫名其妙:“发布会快要重开了,这些物资得马上让人分发。”
女秘书高深莫测地一笑:“相信我,里面进行的事更重要。”
项目经理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出两秒,门突然打开,黎珂先走了出来,傅百城紧跟其后,表情冷得想要掉冰碴子:“看着她,除聂子旸外不许让任何人带她走。”
项目经理把箱子顶在头顶减少宽度,如履薄冰钻过傅百城身体一侧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