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细节有待进一步调查,袁皓一字一句敲击键盘时的热血沸腾,得到的是主编皮笑肉不笑一句:“你这篇稿子用词太过主观,事件真相还没披露,你哪来这么强烈的感情色彩?”
原稿被无情地打回来另假他人之手重修。
满腔热血就这么泼了空。官方媒体最终发表的版本极冷极客观,世人只能从寥寥数语中窥得事件一角,那晚的动人心魄被摁在亲历者和知情人心底,无法为外人道。
袁皓没搭腔也没还嘴。他把稿子小心翼翼叠好,藏进抽屉底部,扭头便在电话里一五一十把主编前一夜的异常举动告诉了傅百城。
他预想过傅百城数种反应,唯独没有料到短促的汽笛过后,对方居然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主编在你附近?”
袁皓吓得马上捂住听筒:“没有!绝对没有!您放心,我和您的谈话他一点也不知情。”
傅百城打断:“叫他听电话。”
“……啊?”
“我看了那篇报道。”没等袁皓思考那篇指的是哪篇,傅百城就给出了答案,“女大学生伤势过重生死未卜。他还真把黎珂安排得明明白白。叫他听电话,我有事要借他之口传达给陈澍。”
傅百城的声音明明很好听,每个字却都让他念得杀意铿锵。
袁皓吞了口口水:“好,我马上去他办公室……”
“你现在是替谁办事?”傅百城冷冷地说,“态度嚣张一点,把手机拍他脸上。他要发火让他算我账上。”
袁皓右脚并左脚,站如青松声如洪钟:“……好!”
高层宿舍十八楼拉起醒目的黄黑警戒线。
黎珂没想到延迟一天搬走会换来这样的剧变,不变的大概只有结局了——
她们的确是搬离了1865,只不过目的地变成了医院病房。
宋陈王紫躲得严实都只受到皮外伤,周昊被子弹擦伤了肩膀,加上疾跑时肌肉过度紧张拉伤了肌腱,好在意识清醒,甚至在病床上睡了四个小时就又继续背起法硕考点来。
所有人中,只有齐裕……
急救室灯熄灭了,一人蒙上白布,缓缓推出。
别人的亲属在几步之遥外号啕,宋陈王紫坐在长椅上,满脸愁云惨雾。下意识站起身的黎珂往过道边让了一让,眼睁睁看着一条刚刚消逝的生命擦肩而过。
滚轮声在夜灯里渐行渐远。
黎珂重新坐回王紫和宋陈中间,三个人挨着彼此汲取温暖,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王紫紧紧抱着她完好的那一条胳膊,宋陈用双手包住她因失血而冰冷的手掌。
直到陈砚狂奔前来告诉她们齐裕全身检查报告的结果:“她还活着,但没脱离生命危险,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父母。”
宋陈脸色刷白:“怎么还不给她做手术?中弹的伤员不是应该先取出身体里的弹片吗?”
陈砚声音一梗,看了她一眼,“一共三枪,都是穿透伤。也就是说身体里留下了空腔……”
话还没说完,宋陈就捂住眼睛:“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捂错地方了。”王紫把她的手从眼睛挪到耳朵上,才发现宋陈已经满脸泪水纵横。
黎珂轻轻抚上她后背拍哄,却见陈砚使了个眼色,于是扶墙慢吞吞站起来,跟他来到一边。
陈砚举起一只手里一直提着的水果和干果礼包:“这是我室友送来的,他想向你道歉。”
见黎珂面露不解,他补充了一句:“做氟超标实验那个。我骂了他一顿,他好几天都没跟我说话,刚才你们到医院后他突然跑来找我,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黎珂倏忽抬眸。
额发乱糟糟地搭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侧,皮肤上留着血液脑浆灼出的一块块红斑,嘴唇发绀。唯有她那双眼睛清亮如炬。
“今晚的救护车和急救队是我们魏院长一通电话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