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句只是想，没说出口，没想到夏敏如竟真的说了出来：“程师兄什么珍馐美馔没吃过，怎么说这般没见识的话。”

任谁都听得出，她这口气中带着脾气。

梦竹不知其中缘故，以为是夏敏如误会了程师兄的意思，忙帮着辩解道：“你别看他整日在外面吃喝，却哪里吃过什么好的。馆子里的菜，不过是勉强吃得，和你做的，怎么能比。”

程师兄也不生气，又夹了块炸肉皮，肉皮一凉，便有些硬，需要多嚼上几口，才可下咽。可这样一来，滋味更足。

他一脸满足之色，笑道：“我从不随便夸人，我若说好，便是真好。刚夸的早了，这道更好吃。莫说是馆子里的菜，就是宫里的御厨也不及你。哎，天下哪个男子若是能娶到你，可真是千年修来的功德。”

他这么说本是一味想讨好，可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夏敏如听来，却完全是另一番意思。

有了沐沐之前的一番铺垫，再加上梦竹刚才那一声“迁哥”，夏敏如已憋了一肚子火。又见程师兄不假思索，便拿起梦竹用过的筷子吃东西，她心中更是认定，程师兄和梦竹才是官配。他和自己搞暧昧，不过是想将来多纳个妾。反正程家家大业大，不在乎多养一口人。

此时他这番话说的更是明白，“御厨都不如你做饭好吃”，摆明了是说家中少个厨子，等着夏敏如过去做饭。“若是能娶到你，愿用千年修行来换。”这本是好话，可此时听来却格外轻浮。

她心道，好啊，你们俩整日莺莺燕燕，留我在后厨做饭，伺候你们，想的到美。

夏敏如想起自己苦命的娘，不过是个丫鬟，尚不甘心做妾。如今她是仙门大户的小姐，又在顶级书院读书，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待遇。

她越想越气，一拍桌子，起了身，冷冷地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我收拾东西先回去了。”

“别走啊，”沐沐伸手拉住夏敏如的胳膊，朝她眨了下眼，“坐下，难得程师兄过来，我们好久没聊过啦，我还想听听师兄最近的风流韵事呢。”

“哪有什么风流韵事，青寒不要拿我打趣。”程师兄嘴上否认，脸上却现出得意之色。他本就认定，夏敏如此时的反常表现，是在吃醋，男人的自信，女人哪里理解的了。现在见她要走，更无疑虑，忙道：“夏师妹别走，我这次过来，是梦竹听说你有事要问我，专程来的。”

夏敏如毫不领情，面上更冷，回道：“本有几个制药上的问题想请教，但已在《药典》上查到，不需劳烦师兄了。”

程师兄道：“《药典》所述未必精准，不如说出来，我听听，也许还有其他制法。”

“我不听什么制药方法，”沐沐撇嘴道，“我要听风流韵事，程师兄，你快说说，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人，花魁，名妓，还有什么奇女子？”

她记得游戏中，京城第一花魁——沈樱珠，便是程师兄的红颜知己。而且两人相识已久，现在多半已经相识。

花魁出口，程师兄一愣，心想自己刚由友人介绍，去拜访过沈樱珠，怎么这事传得这么快，连书院里的小师妹都知道了。

他这一愣不要紧，夏敏如本是有心，此时见他这样，已认定沐沐此前说的都是实话，心道，程师兄啊程师兄，枉我将心向明月，你却吃饱了撑的照沟渠。罢了罢了，这样的男人绝不能要。

梦竹听沐沐这么说也觉奇怪，见程师兄不搭话，以为他生气，忙道：“迁哥，你有所不知，青寒今天闯过了练剑塔二十三层，还将那守卫的头砍了。想来她这下刺激不小，今日说了好多胡话，你莫要当真。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程师兄又是一愣，面带狐疑，看着沐沐道：“你砍了铜人的头？它死了吗？”

“死了吧，我也不知道。不是我砍的，”沐沐摇摇头，“真不是我，可我说了，他们都不信。”

“不会是你，绝不会是你。”程师兄笑道，“可不是你，又是谁呢？练剑塔每层只容得下一个人，其他人也进不去啊。”

梦竹道：“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说不是她？”

“你们有所不知，练剑塔的传说已在仙界传了八万多年。”

程师兄柔声道，眼睛看了看夏敏如，示意她坐下，一起听故事。夏敏如决心已下，反倒消了气，彻底失望之后，也无气好生，既然说起练剑塔的传说，她自然也想听听。

“程师兄说的可是子夜花的传闻。”若兰道，“我听家里人说过，说这花有奇效，能治百病，还能让刚死的人复活。”

“没错，”程师兄道，“子夜花的传闻流传已久，但这种植物早在三万年前就已绝种，就连新出的药典上，也没有它的记载。但我家里有几本老书，上面却详细记录了子夜花的药效和食用方法，却有此物。相传练剑塔塔顶住着一位圣仙，养着世间最后一株子夜花，若有人能打败层层守卫，上至塔顶，便可得到一朵。”

沐沐听到此处，心想，只要还有一株，为何不能人工授粉，结出种子，再种几颗就是了，干嘛搞得这么珍贵。不过既是游戏情节，她也不能太过较真儿，只得继续听着。

她问道：“子夜花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吗？”

“这个说法我想是宣传过度，”程师兄回道，“不过对于治疗一般的伤病，的确有奇效。无病之人吃上一朵，亦可以补气延寿，有百利而无害。不过要是只为了一朵子夜花，练剑塔倒不会引来魔界与仙界的争斗。”

沐沐道：“魔界？这练剑塔在咱们书院里面，怎么会和魔界扯上关系？”

程师兄道：“咱们书院不过才开了两千余年，这练剑塔存在了多少年，已无人说的清楚。上古书籍中已有练剑塔的纪录，仅凭子夜花这一项，就足以证明它存在了三万年有余。”

三万年？这么久，沐沐心道，仙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若兰道：“程师兄是说，这塔里还有其他宝贝，比子夜花更好。”

“正是，”程师兄点了点头，“至于是什么，近千年来争论不休，有人说是神兵利器，有人说是武功秘籍，无论是哪一样，只要得到这件宝贝，就可以一敌万，战无不胜。还有人说，若是魔界得到它，便能毁了仙界，仙界得到它亦可征服魔界。”

沐沐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帮人都成仙了，怎么想要的东西还是这么没追求。武功秘籍再好，不也得练嘛。神兵利器虽好，可自己拿着削铁如泥的宝剑，不也只能暴殄天物。至于以一敌万，战无不胜这种事，对于她这样的和平爱好者，也没什么诱惑力。

她嘀咕道：“仙界也好，魔界也好，都是人变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程师兄笑道：“青寒，怎么这般没有兴致。你定是在想，你华家已是仙界武功第一，还要塔里的武功秘籍做什么，对不对？”

沐沐笑道：“我是那自不量力的人嘛。你接着说，我就是困。”

“你华家的功夫虽能称霸仙界，可比起塔里的功夫却还是差了一些。”说到此处，程师兄接过梦竹倒的水，喝了一口，又道，“青寒，你可知，你爹也曾进过练剑塔。”

沐沐摇摇头，忙问道：“他到了第几层？”

“二十九层，和西门师兄一样，都停在了二十九层。”程师兄道，“如果史料不假，这塔有八十一层，而目前所有的纪录，只有人到过五十三层。如此看来，那这塔中的功夫，是否值得一学。”

沐沐点点头，又问道：“那是谁到过五十三层，这么厉害？”

“一位是古往今来第一剑圣——华无涯，就是你们华家的先祖，也是他自创了华家剑法。另一位，就是当世魔王轩辕孤云。这两人上塔时间差了两千年，却都止步在了同一层。”程师兄向三位姑娘扫了一眼，道，“这塔中的功夫离我们可能确实是远了点，但对于这些武功高强的人，知道天外有天，又怎能不想见识一下。古往今来，无数剑客名流上过这塔，可都败下阵来。愈是如此，大家就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藏着怎样的盖世神功。”

“等一下，”沐沐喊道，“有一个地方不对啊，你说这练剑塔已存在了至少三万年，可是魂气不是近两百年才有的发明嘛，那在魂气发明之前，塔里的守卫是谁？”

“这正是我想说的，”程师兄又是一笑，“在注入魂气之前，我们虽可用灵符操纵木人、铜人，但只能让它们做些粗浅工作，绝比不上加了魂气的器物。在有魂气之前，这塔中的守卫是人，活人。但没人知道这些人从哪来，又是如何在塔中生活。他们好像生在塔里，长在塔里，世世代代都不出塔。现在的木人、铜人是这些年新加进去的，之前的守卫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