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位于秦都的中心位置，四周城墙环护，护城河深而广阔，俨若城中之城。皇后项晶的寿筵在宫内的逸祥大殿举行。秦宣隆皇和皇后项晶的王席设在正对大门的殿北，两旁各设六十席，面向殿心广场一般的广阔空间，每侧座席又分前后两排，每席皆可坐十人，前席是一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王卿家眷以及一些颇有身分的武士家将。

越是接近秦皇的位置，宾客的身分地位越是崇高，太子燕元籍和岐王燕元宗的席位分设于左二席和右二席，由此可见他们在众皇子中地位超然。众宾客入殿之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有些人只是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并不敢喧哗，气氛紧张而且严肃。

我虽然身居大康国的平王，可是并不在皇后的邀请之列，所以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燕元宗的身后，燕元宗对他的母亲可谓又敬又怕，他希望能够借着寿筵讨取母后的欢心，不再继续逼迫自己介入宫廷的争斗之中。

孙三分的伤药果然灵验，我的下体已经不再疼痛，经过一段时间的冰敷水肿也消退了许多，寻常行动已然不碍事了。

岐王燕元宗转身向我耳语道：“我母后出来之后，你便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然后我让陈公公带你去偏殿绘画。”

我淡淡应了一声。

这时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近千名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百余席人头涌涌，盛大的宫廷晚宴即将拉开帷幕。

靠近大门处突然起了一阵哄动，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宫装女子在数个美婢的簇拥下婷婷袅袅走了进来，那女子身披真丝织成的罗衣，上面坠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珍珠，光辉灿烂。耳坠两颗晶莹剔透的明珠，如云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衣缀明珠，绢裙轻薄，纤美的身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不是九公主燕琳还有哪个？我心中暗暗称奇，没想到这变态公主精心打扮之下竟然如此美艳，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女人味。和此前的刁蛮女子判若两人。

燕琳似乎早已忘记了日间的不快，笑盈盈向各位皇兄打着招呼，当她目光转向我的方向时顿时冷了下来，双目中流露出羞愤不已的神情。我心中暗笑，今日在水下狠狠捏了她一把，想来她现在应该仍在疼痛。

我现在自然不会怕她，燕琳就算是再野蛮，当着王公诸卿的面她也不敢公然对我如何。不幸的是燕琳竟然被安排和岐王燕元宗一席，看来我须得小心防范，以免她再找我的麻烦。

燕元宗和燕琳虽非一母所生，可是对燕琳向来都疼爱无比，像今日那般疾言厉色的呵斥从未发生过，他主动起身来到燕琳身边，燕琳记起了他日间对自己的训斥，眼圈儿红了红，就快掉下泪来：“我去大皇兄那里坐！”

我一听便知她是在虚张声势。

燕元宗笑道：“鬼丫头！当真生七哥的气了不成？来，坐下，待会我给你端两杯酒作为赔罪！”燕琳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这才在燕元宗的身边坐下。

我早就从传记中了解到燕琳的身世，她的母亲是秦淑妃，也是名噪一时的美人，早在十年前死于暴病，民间传闻是皇后项晶恨她与自己争宠才下手将她毒害，不过看燕琳和燕元宗融洽的关系，她应该并不知道这则传闻。

大殿忽有钟声轻响，丝竹声随之悠然响起，一队礼乐师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众人收回目光向正门观望。在众嫔妃簇拥下，年龄在五十许间的秦宣隆皇燕渊和皇后项晶携手步入殿内，后面跟着几十名贴身近卫，其中一半分别绕往酒席后面的空间排立站岗，剩下一半紧随着宣隆皇向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宣隆皇，他身材中等，额角宽阔，双目黯然无神，颌下长满虬须，两鬓斑白，在晶后的扶持下颤颤巍巍踏上主席，我万万没有想到年仅五十三岁的宣德皇竟然像个垂暮老者。

燕元宗突然小声道：“你看仔细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务，将目光转向皇后项晶，只见她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但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气度雍容华贵，顾盼之间凤目不怒自威，像这种女性往往个性坚强又极有主见。项晶的身材颀长，和身材中等宣隆皇站在一起仿佛还要高出一些，心动之余我不禁暗暗猜测，在她华贵宫装之下定然隐藏着一双修长的美腿。我全然没有想到项晶居然如此容颜有术，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而且比起我之前所见的那些美女更是多出了一股让人心动的成熟韵味。

众嫔妃按照地位高低分坐到后面两席之中，卫士则分别护在宣隆皇和项晶的两侧和大后方，宣隆皇的排场阵势虽大，可是我从他的身上却看不出了一方霸主的威仪。

众人等他们坐定齐声高颂祝贺之辞。秦宫的祝酒仪式跟大康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更多的时间都在专心致志的端详秦后项晶。我忽然发现自己面对这种成熟美女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异样的，记得当初见到珍妃的时候心中也有类似的萌动，当时我并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由来，现在见到项晶，这种感觉变得越发的强烈了，我想也许这跟我内心中潜在的恋母情结有关。

我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去刚好对上燕琳似海深仇般的杀人目光，我淡淡笑了笑，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情敌，我实在有些不知所措。燕元宗不会不知道燕琳对瑶如的爱恋，他把瑶如赏赐给我的真正目的究竟是出于对燕琳的关爱还是仇恨呢？又或是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将瑶如这个麻烦转嫁他人？

燕元宗和燕琳依旧谈笑风生，从表面上我看不出任何异状，也许燕元宗把瑶如赐给我就是为了早日终结燕琳对瑶如的这段畸恋罢。想到这里，我对他这份厚礼的感恩不由得大打折扣。

陈公公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正要邀请我前往偏殿，此时却听到宣隆皇咳了两声道：“今日皇后寿辰，你们这些孩子都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燕元宗面色微微一变，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在宴会刚刚开始时就提出这件事来。看着诸位皇子一个个展示出自己的礼物，他额头上竟然窘迫的冒出了汗珠，燕琳也拿着一个珠宝盒向皇后走去，她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岐王道：“七哥！你不和我一起去？”

秦后项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关注着岐王，在她心目中，最为看重的自然还是岐王的这份礼物，看到其他皇子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只有岐王仍然坐在那里不动，晶后美目中掠过一丝不快，身为皇后她当然希望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他的兄弟姐妹中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为自己赢得荣光。

宣隆皇将爱妻表情的微妙变化全部看在眼里，笑道：“元宗！你为母亲准备了什么？”

岐王慌忙站起身来，硬着头皮答道：“儿臣……为母后准备了一幅画像。”

“哦？”宣隆皇和晶后对望了一眼，双目之中都是露出喜色，宣隆皇道：“既是如此，为何还不呈上来？”

燕元宗尴尬道：“儿臣……还未准备好……”

他的话顿时引得众位皇子的齐声哄笑，晶后俏脸微微发红，显然是怒其不争，在众多皇族面前丟了自己的面子。燕元宗用力的攥紧了双拳，无力地垂下了头。眼前的一幕，对我来说竟是如此的熟悉，皇子之间不遗余力的勾心斗角在任何国家都是一样，内心中不由得对燕元宗生出了些许同情。

我在燕元宗身后低声道：“岐王殿下，胤空愿当场为皇后画像！”

燕元宗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并没有真正见识过我的丹青之术，我的建议在他的看来已是极其大胆，他虽然欣赏我的才华，可是对我的才华还没有达到十足信心的地步。

晶后美丽的眸子含笑扫过人群，整个大殿顿时重新回归于寂静，每个人都清楚晶后的为人，若是让她抓到自己公然耻笑岐王，一定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燕元宗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道：“母后！孩儿专门请来一位画师，愿为您当场作画！”

晶后的俏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儿子在众人面前出头，风头凌驾于众皇子之上。晶后点了点头道：“好！难得你一片孝心，就让那画师在这殿中当场作画！”

“谢母后！”

我伸手接过陈公公递来的毛巾，默默的擦了擦手，气定神闲走到案前，此时此刻我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在我眼中只有画。我已不再是平王，而是一名画师！

大殿之上的酒宴仍在继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宣隆皇和晶后的身上，很少会有人注意到我，我凝重的捏起羊毫。若想勾勒出晶后的美艳和飘逸，须得利用羊毫柔软圆润的特性。

闭上眼睛，晶后绝代的风姿顿时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之中。

若想完成一幅上佳的作品，笔性、笔势、笔意、笔趣、笔力、笔法缺一不可，这也是画者天赋与修养的体现，我在这方面天份出众，画风深受恺之影响，着重于追求自然的意境和风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羊毫恰倒好处地沾了墨，在宣纸行云流水般飞舞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