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没有回答她,只是鼓着腮帮子,用力啜着糖,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李妍年摸摸他的脑袋:你乖乖坐这里别跑,我去里头给你拿个烘手的火炉来啊。
说完又看了一眼大门,确定门栓上好了,才揣着口袋里的糖到后头去找毛豆了。
毛豆在里头正帮着李大娘烧火呢,李妍年朝他招招手,把袖子里的糖偷渡给他,一面笑着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毛豆连忙偷笑着接过。李大娘听见有人走进来,回头见是李妍年,笑道:你和你哥说好事情了?
李妍年点头:嗯,刚说完。婶子,外头那孩子恐怕得在咱家住几天。您看能让他和我哥他们挤挤不?他们家给了伙食费的,您别客气,一定得收下啊。
李大娘撇嘴道:你这孩子太见外了,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的事情,还要什么钱。
李妍年不管她,从荷包里掏出五钱碎银子,径自塞到她手里:人都给了钱了,我收着才是不合适。这孩子不也知道要在家里住多久,这点碎银子婶子您先收着,等明天我哥去庄子上问清楚了,要是还住着,后头用的再给。
李大娘一边嘴里说着不碍事不碍事,一边还是把银子收下了,满脸高兴:那成,一会儿我看看村里有没有人去镇上的,再叫人买点新鲜菜回来。
见李大娘收了钱,李妍年这才转头对毛豆说道:豆啊,你拨些炭火弄个手炉,外头小哥哥坐着挺冷。
毛豆乖巧地应了,拿着火钳在灶膛里一阵翻动,很快就弄好了个手炉:姐,给你。
好乖,她揉揉毛豆脑袋,想起什么,又冲李大娘说道:婶子,您下午得空不?
李大娘不解道:咋啦?
要是得空您就帮外头那孩子量量尺寸,赶着先给他做两身衣服,不够的料子我让我哥再去镇上买。
李大娘不知道赵旭的身份,先替她心疼了起来:两身衣服可费好些料子,孩子家里人怎么都不见备好衣服送来的,平白无故要人花钱。
李妍年呵呵笑道:这不是家里人不便,一时也没想好嘛,婶子您别担心,人都给了钱的,没占我便宜。
李大娘心想那感情好,多一匹布自己也能多得些布头:那行,我下午就不去房子那边了,你小舅舅那帮人干活可得劲,就是太能吃了,碗口那么大的馒头,能吃五六笼。也就你们兄妹几个看着不心疼,谁家盖房子让人这么吃的,不得赔死。
李妍年笑道:好歹是自己的亲舅舅,吃不好,回头我小舅舅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人爱吃,说明婶子您手艺高呢,回头往外头那么一说,谁不念着您的手艺好?
这一番话把李大娘夸得飘飘然的,眼睛都笑没了。
婶子,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出去了啊,那孩子还在外头坐着呢,我先带他进屋去歇会儿,没得把人给冻病了。
李大娘连忙赶她:那成,你忙去吧,这里有毛豆帮忙就够了。
李妍年捧着手炉出来,一看赵旭好好地还在,松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乖,别在这里坐着了,回屋里去。
赵旭直直地看着她,满脸懵懂,像是听不懂她说什么的样子。
李妍年伸手去拉他,却完全拉不动。她叹口气,只好掏掏口袋,又摸出颗糖剥好塞到他嘴巴里。赵旭瞬间幸福地眯了眼,李妍年再伸手要拉他起来,他也不挣扎了,乖乖地起身跟着走。
李妍年无语吐槽:真是有奶便是娘啊。小郡王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之前我怎么感觉还听到你说过一句完整的咕噜话,进家门之后就说不成了呢?
赵旭脸上表情忽地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到了懵懂的原样。李妍年只顾着看路,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样。
两人进了黑豆毛豆睡的屋子,李妍年随便收拾了一下床铺,把人拉到床上,按着他想让他睡下。可赵旭却硬扛着力气不肯就范,那咬牙用力的模样,活像个贞节烈女,誓死不从李妍年这个恶霸似的。
李妍年实在没辙了,只好拿出杀手锏,又剥了颗糖到他嘴巴里:你乖乖睡觉,一会儿能吃饭了再叫你。
赵旭白嫩嫩的笑脸几乎皱成了包子褶,抽着鼻子嫌弃:臭。
李妍年吸着鼻子闻了闻:哪里臭?都这样了就别当豌豆上的公主了,老实点给我躺下。
说实话这屋里的确是有些味道,李妍年以前住乡下奶奶家的时候也经常闻到,就是那种棉被用久了,融了汗渍皮脂和潮气,结块发硬后散发出来的贫穷味。
但这会儿叫她上哪儿找干净被子去?要挑剔也得看环境,李妍年不是兜里没钱,只是现在连她都是寄人篱下,住人家家里然后说要买新被子,那不是明摆着打大叔大娘的脸么?
大概是她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挺有效果,赵旭扁着嘴,委委屈屈地躺下了,眼里还包着一泡眼泪,被她怎么欺负了似的。
对方颜值过高,李妍年实在对长得好看的皮囊没什么脾气,当下软了口气,摸摸赵旭脑袋,半劝半哄:你乖一点,等我新房子盖好了,到时候再给你买新被子,不准再闹脾气了,不然不给糖吃。
也不知道是她做出的承诺还是威胁起到了效果,赵旭总算是缓了脸色,不再是一副随时能哭出来的样子了。
李妍年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把人给安顿好了,走出房间的时候只觉得心好累,怎么像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带娃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