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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无名饭庄(18)

杜氏正被兄长家的小辈闹得头疼不已,喊了奶嬷嬷替自己揉着太阳穴纾解。一听下人通报说三少爷回来了,脸上才有了点欢喜神色,连忙让人请了进来。

顾明远进门先打量了下母亲的气色,见杜氏脸色雪白,知是门房竟没有夸大言辞,心里对杜慕梅又添了几分不满。

他恭恭敬敬地给杜氏行了请安礼:娘,您没事吧?

杜氏宽慰地摇摇头,过去将人扶起:我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父亲交代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竟是只口不提杜慕梅的事儿。顾明远有些不解,以为母亲是顾忌着大舅舅的脸面,才特意掩了不提,只好点头道:就是看一眼田地的差事,不难,看完了就回来了。娘。

说完到底还是不甘心,顾明远直接捅破了窗户纸,问道:娘,家里这是出事了?那几个婆子不在您身边听伺候,反而守着花厅做什么?

杜氏不是想瞒他,而是杜慕梅这事实在是做得太离经叛道,简直可以用恬不知耻来形容了。她有脸做,杜氏却是没脸说,这才没当着儿子的面把事情抖落出来。

但眼见着儿子逼问起,杜氏也只好叹口气,很是疲累地说道:你表妹今天来,一是问我你要同逸王府结亲的事情,说自己愿意委屈一些,做平妻

杜氏连第二条都还没说,顾明远已经是一副踩了狗屎的模样:这事和她有什么干系?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哪来的胆量和脸面,自己上门来说婚事?

杜氏也觉得杜慕梅今天上门来实在是唐突到无礼了,她往日也经常听说娘家做的一些糟心掉价事,在丈夫面前提起娘家都觉得没脸,没想到大哥大嫂宠出来的女儿还能刷新她对娘家的认知。

杜氏轻咳一声,颇觉着尴尬:谁知道呢,她一开口,我都被她吓着了,就没拦住,结果慕梅还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你如何如何青眼待她,你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明远顿觉百口莫辩,他这表妹是脑子有问题么?他什么时候对她青眼相待了?一看见她,跑都来不及。

她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儿,娘,您还不知道儿子我,从来都没有招惹过表妹

顾明远冤枉地要死,着急辩白,险些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杜氏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柔声说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表妹说的话,娘自然是一个字都没信的。她真是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成天抱着个话本,心思都被那些个不叫人学好的话本给毒害了。我早就跟你大舅妈说过,闺阁女子,看这些个二流子编的才子佳人的鬼话看多了,迟早要生祸端,你大舅妈就是不信,还跟我说,他们家是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慕梅爱看书,是好事儿。

书?呵呵,那也叫书么?不就是几个考不上的穷酸秀才,饿着肚子编出来骗骗无知少男少女的鬼话。谁家正经闺秀会跟个连点本事都没有的书生半夜私定后花园?千金大小姐任劳任怨地伺候书生一大家子,等中了状元又娶了公主,那千金大小姐倒是懂事,要么死要么直接远走他乡给公主让位了他们倒是想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样的姑娘要是生在咱们家,娘第一个打断她的狗腿,你说这好好的富家女孩子,从小爹娘也没亏待过的,怎么就这么贱,上杆子的让人糟践,还甘之若饴的?

顾明远没看过这些话本,但听他娘这样说来,倒像是看过几本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娘的话茬。

杜氏忿忿不平地说了几句,才发觉自己有些扯远了,连忙又扯回来:你那表妹啊,就是被这些话本给读傻了,今天来自求婚事这一出,大概还不觉着自己错了,自己先被自己感动得不行。娘我刚刚真是要被她气晕了,生怕再晚走一步,就要忍不住替你大舅舅教一教女儿,抽她一顿都是少的。

顾明远忍不住问:娘,表妹还说了什么啊,把您气成这样?

这次杜氏却没有刚才那样答得爽快了,迟疑了一下,反而问顾明远:明远,你老实跟娘说,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明远忍不住失笑:娘您都听谁瞎说的,我这天天忙得转不开身的,不是去铺子上就是在家里,我能见着哪家的姑娘喜欢一下?

杜氏还是不放心,既是提醒也是暗含警告之意:你父亲可是已经跟逸王府说好的,你跟明善两个,婚事可是连我都做不了主的,等下个月小郡主一来,她自己看中了哪个就是哪个,你明白娘的意思了吗?

顾明远心里嗤笑,堂堂皇商顾家,说起来也是大宋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嫡子却要沦落到任由旁人买菜似的东挑西拣的地步。但可悲的是,他内心深处对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毫无异意的,甚至很希望被挑中的那个人,会是自己,而不是二哥顾明善。

商人重利,大概这就是他最无法否认的一点吧。

娘,我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有对谁家姑娘动过这样的心思。怎么,表妹拿这个做文章了?

杜氏叹口气:可不是呢?我一开始听到也吓了一跳,慕梅还跟我说什么你瞧上一个乡下小丫头了,连着答应好的陪她放风筝都顾不上,就眼巴巴地要追到人小姑娘开的饭铺里去。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她倒是打听得很清楚,连那姑娘家住哪里,今年几岁了都说得有头有脸的。还跟我说什么要防患于未然,一个平妻已经是多的了,再来一个,不管是郡主,还是她,都是容不下的。你说说这孩子,都成什么样了,开口闭口自甘下贱要给你做平妻的,要不是今天正好叫你赶上来,娘还真不愿意跟你说这事儿,平白脏了耳朵。

后头这几句,就着杜氏还占了一层杜慕梅姑母的亲戚身份,已经算是说得十分重了。但顾明远听着却觉着自个儿亲娘这样说,都已经是客气到十分克制了。

娘,那接下去该怎么办?该劝的话我相信就表妹这走火入魔的架势,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听不进去,可就把人那样晾在院子里,虽然是有婆子看着,府里难免还是有人会传闲话,顾明远一想到杜慕梅就觉着头疼,他看一眼亲娘边上站着的奶嬷嬷,忽然觉着自己也很需要进宝替自己揉一揉脑袋。

刚刚是被你表妹给气晕了,晾了她半天,想必也该冷静下来了,你坐着别动,我再过去会会她,要还是满嘴胡言杜氏揉了揉眉心,心里其实也没辙,难不成,还能把人打杀了不成,好歹也是自家亲戚。

娘,您说要不咱们把杜家人给叫过来吗?

杜氏冷笑:把你大舅妈叫过来那可就差直接拜堂了,你以为前面两个月你这个好表妹为什么没能过来时时缠着你?你舅舅和舅妈真是瞒得我们好苦,慕梅在家里就闹过一出了,你舅舅和舅妈都拿她没办法,折腾了两个月又来咱们家闹了。把人请过来,回头只怕更要赖上。这一个个的,真是不叫人省心!

杜氏从没像今天这样恨过娘家,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跟着添乱,简直糟心得不行。

顾明远咬咬牙:要不让奶嬷嬷她们进去,把人给绑了,关几天柴房?

杜氏噗嗤一笑:你当你表妹是咱们家的下人,还能说绑就绑啊,回头你大舅妈找上门来要人,你表妹再聪明一点,往咱们家身上泼点什么脏水,你这平妻还真是要娶定了。

顾明远没办法了,心想应付这些女的真是比谈生意还累人。

爹和大哥估计这会儿也收到口信了,应该快回家来了。娘,要不您再等等,等爹回来了再说?

杜氏摇头:你爹那人我知道,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连自家屋里几个妾室的心思都瞧不明白的人。

这话倒是涉及到了长辈的,杜氏没有继续细讲,顾明远就算好奇,也不能追着问。

罢了,还是得我出马,女人的战场,男人是插手不了的。明远,你也累了,奶嬷嬷,你看着让人送些温软脾胃的羹汤来,伺候着少爷用些。

这意思,是叫奶嬷嬷看着顾明远,省得他四处乱跑,万一被杜慕梅给撞上。顾明远躲杜慕梅都来不及呢,更没有自己送死硬要送上门的心思,因此听话地待在杜氏屋里。小厨房的动作也快,不过半息功夫,便着人送来了一碗羊乳姜汤。

羊乳腥膻,但煮热加了老姜之后,味道便没有之前那样难以入口。顾明远细品之下,似乎这碗羊乳姜汤里还加了些许红枣,细闻之下,隐隐有着红枣的香味,但那味道又十分淡,他估摸着小厨房应该是加了红枣煮的羊乳,煮过后,又将红枣给捞去了。

他也是闲着没事干,一碗甜汤下肚,在李家吃的那点东西也冲荡得差不多了,索性笑眯眯地冲着奶嬷嬷要点心吃。

奶嬷嬷是自小奶了杜氏看着她长大了,而小小姐生的几个孩子里,她最疼的就是顾明远,听他喊饿,连忙让人张罗起来,一面问顾明远:小少爷,小厨房里有现杀的羊羔,让人切了薄片与你烫来吃,可好?

顾明远笑道:但听嬷嬷安排。

一时温鼎炉子,一干蘸料都准备妥当了,顾明远将将吃完,屋子外头便传来了他爹和他娘的说话声。

顾明远拿着软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心里倒纳闷,他爹是在门口才碰上的,还是刚好跟他娘一块去见的杜慕梅。

正想着,顾成业和杜氏已经进了来,一进门,杜氏就闻着了屋里一股子羊肉味,有些好笑地看向自己的奶嬷嬷:嬷嬷,您尽惯着他,这屋里这股子味儿,一会儿可得费心思熏了去。

顾明远给父母钱请过安,一面偷偷打量着顾成业的脸色,也不好问杜氏杜慕梅这个大麻烦到底解决了没有,正犹豫间,顾成业倒瞥过来了,见他还杵在屋里没下去,不满地皱着眉头说道:请了安就赶紧回自己屋去,没看你娘累得脸色都白了么。

顾明远听他爹这语气,一时也摸不准是什么意思,但看他娘不断冲他使的眼色,应该是已经解决了的意思。

他从爹娘屋里出来,特意绕到花厅一看,果真见着原先守着门口的几个婆子都散了去,心里放下一大半,看来是真没事了,就是不知道他娘是使了什么手段,才把杜慕梅这尊大佛给请了出去。

但有一件事情很清楚,未来几天,除非必要,他是再不想出门了,万一再遇上杜慕梅那个疯子,可真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