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绯红月华洒落人间。
我戴着银质面具,身着值夜者标配的黑色风衣,坐在一艘深黑涂装的飞空艇中。
往下一望,是低矮密集的建筑群,这里是贝克兰德最混乱贫穷的地区,凌晨时分漆黑与寂静充满了每一个缝隙。
黑色飞艇在离地面十米左右停下,里面除了我还坐着近二十名值夜者。这艘飞艇不用于战斗,值夜者们,不对,我们的任务是从飞艇上监控下方的情况。
这个高度很好,可以将兰尔乌斯所在的码头工人宿舍和附近街道尽收眼底,如果目标逃走,也能及时发现追踪。
邀请我共进晚餐的伦纳德·米切尔也在飞艇中,他这次没有时不时地瞟“顾问女士”了,而是一直面色沉重地紧盯着下方。
——他好像很想下去。
“对了,伦纳德也来自廷根,他是克莱恩的同事吗?”我忽然记起艾尔对伦纳德的介绍,“那我是不是得帮克莱恩捂好马甲……”
我这次没有戴兜帽,而是用符咒将头发颜色变成了极为显眼的纯银,扎成了一个马尾。
再戴上一个银质面具,穿上一身帅气风衣,我完美地融入了值夜者队伍。
——这就是凛冬郡的顾问罗莎莉亚女士。
夜幕之下,塞西玛先生带领的红手套潜入了飞艇下的砖红色小楼,兰尔乌斯所在的码头工人宿舍。
我和值夜者们沉默地等待着,注视着。
“希望叔叔不要受伤……”我在心中祈祷。
然后,突然之间,这片区域的煤气路灯全部霍然熄灭,整个街区陷入死亡般的冷寂中。
一种极为恐怖的、令人恐惧臣服的强大气息从那栋小楼里铺天盖地地喷涌而出。
极端的痛苦与绝望,碾压着万物、不可直视的威势!
神啊……神啊……神啊!
“不可直视神!”
我身边的值夜者们被这种气势所震慑,即使是中序列的值夜者也颤栗着跪倒在地上,无法行动,序列低一些的甚至开始不可自抑地恐惧哭泣。
我……我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好好地坐在原来的位置。对我来说,那栋小楼里的神明气息似乎只是传达给了脑子“好可怕”这个词。真要说起来,和看恐怖电影的观感差不多。
但我也很慌:底下的情况不明,我不知道塞西玛小队遭遇了什么,有没有受伤?
——塞西玛不是说兰尔乌斯身上只有一点真实造物主的神性吗,现在可不像是“只有一点”的样子啊!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目前飞艇上能行动的只有我。
我循着看不见的阶梯往下飞速奔跑,右手握着“白枝”,左手提着“头盖骨提灯”。
到了砖红小楼,门没有被关上,真实造物主的气息无处不在。
虽然我并不害怕,但这也不能称得上愉快……
提着灯冲进门里,我看到一个红手套队员侧卧门边,他手里握着银白的枪支,已经失去了意识。
金棕色短发的塞西玛单膝跪在离这个值夜者前面一点的位置,他不断地喘息着,而在塞西玛前方的阶梯上,目标兰尔乌斯正站在那里,一柄纯白的骨剑穿过他的胸腹之间!
他胸腹间没有正常的皮肤,只有深红的血肉,那些血肉勾勒出一个血红色的倒吊人影。
那人影不甘地蠕动着,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嚎叫,忽然,他好像发现了大门处的我!
我悚然一惊,倒吊人影的独眼睁大,几乎可以称得上“目眦欲裂”,而他的嚎叫震耳欲聋,被他“寄生”的兰尔乌斯忍不住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但在下一刻,那柄纯白骨剑发出了润泽静谧的光,我感觉空气泛起了一阵涟漪,整个现实被微微扭曲,被幽邃的黑暗温柔地拂过,旋即,一切恢复了正常。
——真实造物主的气息消失了!
兰尔乌斯站在阶梯处,胸腹之间出现了一片空洞,我甚至能看到他后面的楼梯。
兰尔乌斯垂着头,仿佛已经死去。
“他……死了吗?”这么大个洞,肯定死了吧?
我快步上前走到塞西玛身边,塞西玛还在喘息,脸上有两道血泪的痕迹,是使用神奇物品的副作用。
“叔叔……”
塞西玛打断我,他声音虚弱却高昂:“玛利亚!”
某个东西破空而来,我险险避过,那东西划破了我的腰侧,留下一道血痕。
我痛呼一声:“嘶。”
纯白的圣骨剑掉在地上——兰尔乌斯竟然没有死!他趁着我分神抽出身体里的圣骨剑,狠绝地掷向我然后逃跑了!
我忍着痛往楼上追去,同时举起头盖骨提灯,数颗被金箔包裹的黑色水晶骷髅头发出哀鸣,几团黑色的火焰从张开的森白牙齿之间吐出,如同渴望血肉的怪兽,向楼梯上猛地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