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信徒般的“我的玛利亚!杀了我!”和恐惧乞怜的“不要,我不想死,玛利亚……”交杂响起,但我不觉得吵,也一点儿都不想哭。
我的灵魂好像被抽离了,待在一层不能被打破的玻璃后,作为旁观者安静地看着艾尔。
我手中的纯白骨剑表面泛起润泽的光,我一步步靠近快完全变成怪物的他,半跪到地上,我反手握住剑。
我叫他的名字:“艾尔,艾尔·格利尔。”
艾尔突兀地停止了大叫,他突出的眼球中还残留着真实造物主所带来的迷恋和狂热,却怔怔地流出了一滴清澈的泪。
“这是幻觉吗?居然把塞西玛先生看成了玛利亚……”
“算了,玛利亚更好。”他好像很勉强地控制着脸部肌肉,想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杀了我吧,玛利亚,我已经失控了。”
他如此祈愿,于是我将圣剑插入他的胸膛,就像将餐刀插进黄油一样容易,容易到根本不像是在杀死一个人。
艾尔最后喃喃道:“我喜欢百合花。”
他说:“我也喜欢玛利亚。”
不是“我爱我美丽的玛利亚”,而是“我喜欢玛利亚”。
我轻轻地吻上他只剩鲜红血肉的脸颊,圣剑完全没入了他的胸口。
忽然,某个声音幻觉般地萦绕耳边:“怜恤、恩惠与恒久安宁的女儿……为罪人带来晨曦之光的’太阳公主’……”
艾尔就这么闭上了眼睛,死掉了。序列7非凡特性慢慢地从他惨不忍睹的尸体上析出。
塞西玛先生收好了艾尔的非凡特性,又帮我把圣剑重新装起来,把锁链缠在我手上。
他说:“玛利亚,你先回教堂去吧。”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到了外面,塞西玛先生说:“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点点头,提着圣剑往圣塞缪尔教堂快步走去,直达祈祷室,开始向阿曼尼西斯祈祷。
念诵完她的尊名,我明明什么仪式材料都没用,但夜香花和深眠草的香气却充盈饱满地拥抱了我。
黑沉幽静的梦境深处,面覆黑纱的女神朝我伸出手臂,“娜丝珈,辛苦了,你今天很勇敢。”
“阿曼尼西斯!”
我顿时像从某种枷锁中被释放似的,扑到她怀里汪汪大哭,阿曼尼西斯耐心地柔声安慰着我。
现在的时间点已经是我哭了又睡了一觉之后,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我的情绪好了很多。
不过我还是赖在阿曼尼西斯膝上不起来。我翻了个身,从侧卧变成平躺,这样就能从面纱下看到阿曼尼西斯秀美安宁的面容。
“阿曼尼西斯,我可以知道真实造物主和我是什么关系吗?”我问。
阿曼尼西斯:“为什么这么问?”
我迟疑道:“我感觉祂的信徒好像都很喜欢我……”不对,那不是“喜欢”或者“爱慕”,说是“狂热的迷恋”更合适。
——是的,我发现了,那个变态的“a”先生、成为“秘祈人”的尤兰达小姐、还有被真实造物主污染的艾尔,他们都对我抱有一看就不正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爱意”,特别是艾尔的表现,让我肯定了这一点。
我把我的猜测说给阿曼尼西斯听,她说:“娜丝珈很聪明。”
我被她夸得害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没有啦。”
阿曼尼西斯笑了笑,道:“真实造物主不是你的敌人,但你最好不要被祂发现你已经醒了。”
不是我的敌人……不是敌人的话那为什么我不能被祂发现呢?
阿曼尼西斯的指尖一点点地沿着我的脸颊轮廓描画,弄得我有点痒,她说:“因为就算祂不是你的敌人,祂也会伤害到你。”
——太过浓烈的爱只会让人溺死其中,那是罪愆的泥潭。
从阿曼尼西斯的梦境回到现实时,我一眼就看见显眼的绿眼睛大帅哥靠在祈祷室门口的柱子上,他苍白着脸,略长的黑发被汗濡湿,湿漉漉地黏在额上,但红手套的黑风衣制服又扣得死紧,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色气。
“伦纳德……”我想起我现在是“罗莎莉亚”,压低了声线,“伦纳德,你怎么在这里?你脸色不太好。”
——这家伙干什么去了?我记得任务结束后他还是活蹦乱跳的啊,现在怎么一副被狠狠□□过的样子。
“我没事,这是封印物的副作用。”伦纳德·米切尔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眼睫出奇地鸦黑,他直起身,按胸行礼,“罗莎莉亚女士,塞西玛阁下回来了。”
“喔,我知道了。”我提着圣剑站起来,“他在哪里?”
伦纳德回答:“查尼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