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奇抬起脚步朝我走来,他随手往水渠边小憩的孔雀头上扔了两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惊得那华美灿烂的鸟儿不安地扇动翅膀飞离。
红发青年散漫地坐到孔雀刚才栖息的水边,支着下巴看向我,唇边挂着和往常一样带有挑衅意味的笑:“这样才像话。你之前那身……呵,祂们连身好衣服都不给你穿么?”
我无视他diss亚当阿蒙可能还有黑夜女神的话,拎着裙摆转了一圈,说:“这个裙子好长,好难走路。”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所罗门帝国的审美……老实说亚当给我准备的和他同款的白袍穿着还挺舒服的……
这时,梅迪奇好像轻轻说了声:“啧,其实还真的挺不错的。”但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抬起手,召唤侍女来为我提裙摆了。
我很想直接把这裙子卷巴卷巴团在手里走过去,但那样梅迪奇肯定要嘲笑我,所以我只能任由人偶侍女们提起垂坠的淡金裙边,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梅迪奇身边。
虽然是铁与血的主宰,但梅迪奇身上没有血腥的味道,只有很淡的、像风一样的香味。
像风似的,那香气一下子就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脱下鞋,把脚放进清澈的水渠里,清凉的水漫过脚背。不远处的两只孔雀想到我身边讨食,又害怕我身边的梅迪奇,只能不安地来来回回原地踏步。
我问:“阿蒙和阿曼尼西斯祂们还好吗?”
“你担心小乌鸦?”梅迪奇嗤笑一声,“谁死了祂都不会死。”
有一说一,确实。
心里这么想着,可我的眼前却浮现出那个时候阿蒙同时面对着门先生和红天使两位天使之王,却朝被伯特利抱在怀里的我笑的场景。
那时,时天使的一半脸庞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半透明的时之虫爬过他微弯的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阿蒙近乎失控,慌得不得了。
——都快失控了,这家伙还和伯特利、梅迪奇死犟,当时我简直想一边“咚咚”敲着阿蒙的脑袋一边问:“你为什么还不跑?你还记得自己苟三家的身份吗?”,再揪起他的卷毛大声喊:“快跑啊笨蛋乌鸦!再不跑毛都被人拔喽!”
可我被门先生保护着,阿蒙连我的裙角都碰不到,我也只能抓住亚伯拉罕卿整洁典雅的衣领,声泪俱下——是真的快哭了——我说:“门先生,不要追了!不要追祂了!”
而伯特利……伯特利·亚伯拉罕低头看了一眼泪汪汪的我,表情有一丝无奈:“殿下,我只是替陛下来迎接您的,并不想与阿蒙交手,是祂一直在追我们。”
——所以说还是阿蒙突然不苟了的错!明明在原书里是邪恶oss就不要s救公主的勇者了啊!
之后伯特利为梅迪奇打开了“门”让他带我离开,他自己留下阻拦穷追不舍的阿蒙,所以我并不知道我离开后门先生有没有拔光阿蒙的乌鸦毛。
对了,伯特利领结和袖口的宝石都被我扯下来了,他的着装被我摧残得相当凌乱,我准备找个机会还他宝石并郑重道歉,希望亚伯拉罕卿不要把这个仇记在阿蒙头上。
“至于黑夜,”梅迪奇继续说,“主只是去阻拦祂,目前主并不想引起神战。”他又加了一句,“黑夜若是陨落了对现在的形势也没有好处。”他指的是目前六神互相敌视、互相牵制的状态。
梅迪奇都这样说了,阿曼尼西斯那边应该没什么事……我松了口气。
梅迪奇顿了一下,忽然用一种微妙的口气问道:“娜丝珈,你不想知道亚当的情况吗?”
亚当?想起那个从容温煦的金色身影,我勉强笑了笑,“嗯……我并不担心祂。”
我不信我被真实造物主带走这件事亚当不知道,他可是“作家”啊!说不定整件事就是这“必要的牺牲”屑爹地和“药不能停”精神病爸爸一起搞出来的,连带着阿蒙也被坑得很惨。
——亚当在那时没出现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他就是故意的,以我的脑子还是能推理出来这点的。
我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也对,毕竟亚当已经不是“亚当”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对现在的他抱有什么期望……
碧色琉璃的水面倒映着少女的面容,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与悲伤让我自己都不禁恍惚——我很难过,可我为何会如此难过?为了那些人性稀少的神话生物?
明明从一开始我就非常清楚祂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时,梅迪奇俯下身,伸手搅乱了平静无波的水面,我的影子刹那间破碎成粼粼的波光。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也不是那么笨啊。”
红天使说。
他那红如血的倒影也碎成了万花筒般的碎片,如一片片即将沉没的玫瑰花瓣。
梅迪奇这句意味不明的感叹消失于水波之上,我抬起头,双手撑在身后,看见明亮的太阳将天空照得蔚蓝而清透。
阳光晒得我双颊发热,但踩在水中的双足却清凉无比。
——如果我这个时候质问梅迪奇“为什么你和乌洛琉斯不告诉我我的婚事”,他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不知为何,我觉得梅迪奇一定会露出很狼狈的表情,那是战争天使决不会拥有的表情。
也许会出乎意料地可爱,很像“人类”,但没有什么意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