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海面波涛起伏,反射出星星点点银白的粼光。遥远的天幕灰暗一片，映出海面上一艘随着波浪起伏的、伤痕斑驳的船只。

还有缭绕在船只周围、荡漾出去的鲜血，以及漂浮的残肢。

劫后余生的船员们是无比兴奋的。这兴奋不仅来源于生命安危的解放,更来源于一场血战的收获。

“噢……你们还准备了……”瑟薇尔惊讶地看着船舱内巨大的透明“鱼缸”。

“我们本来就打算来远海进行捕猎……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性情温顺的深海魔兽。”老船长惬意地吞吐着烟雾,用烟斗敲了敲透明的鱼缸。

那里面正盛装着满满的海水,以及……部分还具有活性特征的魔兽。

“不过,这些危险强大的自然也更值钱。”船长道,“小姑娘,你们是第一次出海吧？难怪商会会雇佣你们保护船只,我想以后你们一定会成为很伟大的冒险家。”

“众所周知——冒险家和艺术家不一样,活着的冒险家更容易伟大,而艺术家恰好相反，死去的才更容易伟大。”船长幽默地说。

“谢谢您的祝愿。”瑟薇尔想了半晌，觉得船长是在祝自己长命百岁，她指了指角落里几个小型容器——那其中盛放着没有与其他魔兽混养的生物,正是几条没来及逃走，也没来得及干脆被杀死的塞壬，“一会儿我们可以借用一下这个房间吗？我们需要问问那些塞壬，有关她们宣扬的风暴。”

凶残的塞壬与其他种类的魔兽混养,那船长与船员们就不用指望那些魔兽还能存活了。而这些塞壬的鱼尾被固定在海水容器里,由于容器过小,她们的脑袋暴露在空气里；正常形态如同人类手掌一般、而在攻击或进餐时会长出利爪的上肢被牢牢固定；能发出死亡歌喉之声、并且会长出长牙的嘴也被紧紧封住。

塞壬们能在空气里呼吸，却无法在陆地上生存,她们的身体形态并不适合存在于陆上。

瑟薇尔还需要问问塞壬们,有关她们突然高高在上要求人类献祭的事，她会解开她们嘴巴的束缚，那并不安全。

船长的眼睛里闪过讶异,但是没有阻止，也没有什么忧虑，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瑟薇尔的要求。

瑟薇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远远吹来的海风缓解了她的燥热——那是激烈战斗遗留下来的产物，热血尚未完全平复，而紧张感尚未完全消退。

她走过船板，看见波戈丽塔正在甲板上，吹着风龇牙咧嘴。威格纳茨和修洛体力不支的时候不慎把几条塞壬摔在了船上，她们很快被乱剑砍死，但临死前疯狂的挣扎依然带来的麻烦——比如波戈丽塔腿上的几道血痕。

“感觉我的腿就像面包一样，被轻松切开了……”波戈丽塔肆无忌惮地往长长的血痕上撒着止血药，一边毫不在意似的抱怨。

白色的药粉撒上去，很快被氤氲成殷红，像是在小公主的小腿上点染了朵朵梅花。

“……不会感染吧？”瑟薇尔谨慎地问。伤口看上去很深，令瑟薇尔联想到前世的“破伤风”，这种在感染后会带来严重后果的病毒。

“不会的，下次你腿断了也去买这家的药粉，它们几乎开设在玛瑙每一座城市，甚至在其他国家也开设了不少。”波戈丽塔的手指小心围绕着伤口边缘，把药粉抹得更均匀，“我一会儿就好，那些塞壬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我记住了，我会去买的。”瑟薇尔说。

波戈丽塔不完全像她表面那样无所顾忌，或许是勇敢的天性和冒险的决心让她此刻谈笑风生，但是她此刻没有收敛地撒着药粉，表明她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习惯精打细算的小冒险家绝对会把每一撮粉末用在刀刃上。

“谢谢。”瑟薇尔蹲在她身旁，说道，“多亏了你，舵手。”

“哎呀。”波戈丽塔一愣，“你突然说这个……”

她手上的药瓶已经空了，半晌没有被注意。

瑟薇尔已经站起身来，走向更远处的两人。

作为对抗风暴与魔兽的阻力，威格纳茨和修洛几乎精疲力竭了，尤其是修洛，他的状态始终没有达到最佳。

两头龙一左一右，随意坐在甲板上，侧着身体啃着干粮，表情是一模一样的苦大仇深。

瑟薇尔迟疑了一下，对着离自己更近的人说道：“威格纳茨，如果很累的话就去休息一下吧……按照推测，海妖现在也没力气找我们麻烦了。”

“谢谢关心……我不是……”威格纳茨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或者你还需要更多的食物？”瑟薇尔问，“船上应该还有不少……这艘船这一次满载而归，我们被海妖直接送到远海，相当于节省了一半的食物。”

威格纳茨抬了抬眼皮，又好似生无可恋地放下：“不，不用，也不是想要那些。”

“……”瑟薇尔想了一下，只能归结于威格纳茨太累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好好休息。”

她走向修洛身边，安安静静地坐下。

修洛把一部分食物递给了她。

瑟薇尔老老实实摇头：“不，我不饿，甚至现在还有点儿亢奋。”

于是食物又被收了回去。修洛静静掰着干粮，送到嘴里，不紧不慢，没有很疲惫的样子。

微风吹拂起棕色的发丝，瑟薇尔隐约回想起，似乎在什么时候，她和修洛还约定过要来海上——那还是在红宝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