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赵临安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吃些软糯的食物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从程夜口中渐渐拼凑出来龙去脉。

十年前，他过生日那天出了车祸，车子超速撞开高速边的护栏从十米多高的江城大桥飞了出去，掉进护城河里。

当时车上一共三个人，除他之外其余两个人都死了。

赵临安按着太阳穴，脑袋砰砰直跳，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记忆从生日宴后戛然而止，之后的事仿佛笼在一团雾里，朦朦胧胧想不起来。

“这么说，我已经躺了十年了？”赵临安口齿不清的询问。

程夜点点头，扯出一截卫生纸帮他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

这句话反反复复已经问了几十遍了，赵临安还是不太信。

“现在是2024年？”

程夜掏出手机翻出日历递给他。

赵临安仰头靠在枕头上，心里千头万绪。

十年……

他不是傻子，当年能够年纪轻轻坐到江北城一哥的位置，除了手腕和人脉，他自己本身就个是人精。

沧海桑田，别说十年，皇上不上朝，三年下面都能造反，况且他昏迷前是刚坐上这个位置不久，下面虎视眈眈不少人盯着，自己躺了十年恐怕早就物是人非了。

“这几年都是你在照顾我？”赵临安询问。

程夜正帮他按摩着小腿，闻声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没想到，当初顺手救下来的小崽子居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

“谢谢。”

“不……不用，当初如果不是安哥救我，也没有今天的程夜。”

赵临安抬头上下打量着程夜，依稀从眉眼中能看出当初那小子的模样。

记得刚遇见他的时候，这小子才十三四岁，那会赵临安也刚从底下爬上来，手底下有五六个小兄弟，被当时的大哥安排看两个场子，一家网吧和一家台球厅。

有天晚上程夜就蹲在那家网吧外面。

开始赵临安还以为这是个网瘾少年，偷着跑出来上网的，后来发现不对劲。

大冬天这小子就穿着一件单衣服，赤着脚蹲在路边，像只小野狗。

江北冬天零下二十多度，穿着羽绒服都冷的难受，这小子是要冻死啊。

赵临安叼着烟，抱着胳膊哆里哆嗦的走过去：“小子，你在这干啥呢？”

程夜抬起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那小模样别提多惨了。

大概是那天江北的风太凉，也可能是菩萨烧高香，赵临安离家出走的良心被狗叼了回来，居然大发善心把这小崽子领进了网吧里。

温暖的空调风吹得程夜脸颊泛红，抽噎着把自己如何在大冬天得罪了后妈，穿着单衣被打出来的事说了出来。

赵临安身边的几个兄弟听完恨的咬牙切齿。

“丧尽天良！”

“丧心病狂！”

到赵临安这，张张嘴没词，骂了句“操他娘的！”

从那以后程夜就在网吧安顿下来，成了里面的一个小网管，包吃包住一个月给三百块零花钱。

大伙小橙子，小橘子的叫，跟养了只狗崽子一样。

之后赵临安就没什么印象了，他身边的人和事太多，只是偶尔闲下来去网吧看不可描述的电影时能遇见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个子像小葱似的往上窜，每次见面都安哥安哥叫的挺甜。

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跟记忆力的小东西渐渐重叠，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居然当了医生。

赵临安感慨，当年自己一时善举居然救了自己一条命，等病好了高低去庙里请尊菩萨供上。

“我那些兄弟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程夜的手一顿：“不清楚这些年跟他们没什么来往。”

“小六、秃子和大飞呢？”当年这几个人跟赵临安都是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感情跟别人都不一样。

“小六哥死了，那天跟你坐的同一辆车，他坐在副驾驶。”

赵临安愣住，死了？他记得那天小六并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可能？！

“那大飞呢？得……你不用说了。”他太了解宋飞这个人，愣头青没脑子，自己不在他肯定也不可能去别人手下混，十年过去现在都四十多岁了，多半混得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