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行器在呼啸的风声中穿行了莫约半个小时后，在几乎无边无际的荒土平原尽头处，罗迪终于见到了那座独自盘桓的灰白苍老建筑。

在周围万年如一的背景下，它就像是苍然白发的老朽，孤身蜷卧在浩瀚的天地间，即苍凉、又悲壮。建筑周围的土地平平整整，似乎已经覆盖了年月的风霜，任谁也不可能看的出来，这里曾在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并不算激烈的战斗。罗迪依稀记得，在上次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低矮建筑的门前荒地上沾染了大量爆炸后的血肉碎片，但如今这些痕迹已经被彻底抹消。

那种似马非马的奇怪生物懂得恐惧，并且会发出念咒语般的声音，因此罗迪知道它们应当属于智慧生物。而无论瑟芙手下的傀儡部队和眼下的城镇之间有着怎样啼笑皆非的误会，在这场误会中终归是有人付出了血和生命的代价。

想到了这里，对于这座尚未知道名字的小城镇，罗迪忽然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

……

“在发什么愣呢？担心自己的【哔——】不能再【哔——】了？”

就在代表城镇入口的低矮建筑越来越近，直到剩下不到十公里的时候，露露缇雅终于注意到了罗迪的微妙变化。

而罗迪显然早已经学会很好地过滤露露缇雅的话，他此时也不做争辩，而是轻皱着眉头问道：“唔，瑟芙曾经和这座城镇产生的误会，露露缇雅你知道吗？”

“知道啊，枉那群蠢货躲到这种偏远的地方求个安稳生活，但是在遇到强权的时候居然还敢心生反抗。啧……果然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他们当真是太久没有尝过血的味道了，要不是老变态给瑟芙的设定是善良守序，现在这里早就变成死城了。”

“这种说法恐怕不太妥当吧……”

罗迪对露露缇雅的应答有些意外。

“不管怎么说，需要对这件事负责的应当是我们才对，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无法沟通所产生的误会，但瑟芙毕竟做出过伤害无辜平民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件事是我艾涅尔城堡的错，因此你没有脸面再进入这里了？”露露缇雅缓缓问道，她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

“不……还没到那种程度，我只是心里有些惭愧而已。”

罗迪说道。

“白痴——”

“……”

“真是个白痴，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自然的基本法则，明知道螳臂当车还要去奋起反抗，完全不给自己的人民留下退路和活路，难道这种做法就值得去怜悯？罗迪啊罗迪，虽然你的圣人模式是被我打开的，我也从来没说过它有什么不好，但是现在的你总会去不自觉地去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同时又刻意忽略那些不能忽略的阴暗和现实。我不否认你的思维方式很符合所谓的‘圣人’，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你倒是和天堂大陆那群光明磊落的片翼鸟人有些相似。”

说到这里，露露缇雅的表情骤然转冷。

“但我没在夸你——那些鸟人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他们有资本去光明磊落、更有资本去怜悯世人，而你呢？你只是个毫无用处的渣滓，现在的你连最基本的强者之心都没有，甚至还经常怀疑和推翻自己，更何况更为高层的贤者之心？”

到了最后，露露缇雅的脸色就像隆冬的寒冰。

“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圣人模式’的心态？”

“我我我我……我从没想过这么多啊！”罗迪觉得十分委屈，他明明总共也就没说几句话来着，怎么露露缇雅就像是吃了炸药包似得好一阵狂轰乱炸，完全不给还嘴的机会？虽然罗迪不得不承认露露缇雅说的的确没错，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怜悯他人，可是罗迪仍然觉得，自己和那些白痴圣母的区别，其实还是很鲜明的啊……

露露缇雅盯着无辜的罗迪看了许久，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和眼睛里寻找到什么，直到飞行器开始缓缓朝着侧面倾斜的时候，她才不悦地扭过头去，用力扳直了粗长的操纵杆。

“那就好好给我坐着，别摆出那副讨打的表情来。”

露露缇雅气乎乎地冷哼道，然后再也没有理会身边的罗迪。

遭到冷遇的罗迪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讨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