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帝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对人家冷言冷语,恶语相向?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小子不成器,不地道,在外面尽给我丢人!”
“非也非也,父皇此言差矣。我刚刚接到柘荣侍卫的密保,大宛国发生政变了。政变的当日,柘荣就在大宛国的皇宫内,亲眼目睹那天惨烈的盛况,呃,呵呵,盛况啊!哈哈,可惜我无缘一见,我还真是有些羡慕柘荣侍卫的眼福呢。”
郗帝猛地从床榻边坐立了起来,“什么?大宛国政变了?”
“恩,确实如此!我离开大宛的时候,女皇柳月娥已然病入膏肓。果不其然,就在我归国途中时,柳月娥一命呜呼了,原本长公主平阳会继承皇位,可是,就在柳月娥殒命的当天,两位武官李武福、上官吹雪联手,一起攻入了皇宫,杀了平阳公主和慕容烈云。而二公主映月,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宛国的女皇!”
“啊?竟然有这等事?上官吹雪?他儿子不是长公主的夫婿吗?怎么会这样?”
“呵呵,”郗铭笑了笑,“婚礼当日,发生了点意外,然后就没有结成婚,两家也从此结下了梁子。所以说嘛,二公主映月心高气傲,图谋不可谓不大,她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到我们城国来呢?她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当上女皇,如何抢班夺权,而不是做什么城国太子妃。”
郗帝微微叹了口气,“呃,真是造化弄人啊,一代女侠豪杰柳月娥英年早逝,她的女儿们却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就自相残杀,真是人生一大悲剧啊!”猛地抬头瞥了郗铭一眼,“前车之鉴啊,我们城国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虽然你自幼承袭太子之位,在朝中根基颇深,人脉又极广,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关于子嗣的事,我其实已经想开了,日后,若无人继承大统,你就将帝位传给你二弟吧……”
郗铭顿时哽咽道:“父皇,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铭儿我还算年富力强,应该会有子嗣的,父皇请放心……”
“但愿如此吧。”郗帝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顿时一脸倦意,便摆了摆手,说道“你且出去吧,我累了。”
“孩儿告退……”
郗铭步出父皇的寝宫,便对上了前来迎接的柘荣。他突然脸色一沉,对着柘荣低声吼道:“你且随我来!”
“是!”柘荣慌忙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地一阵喘喘,暗想,“难道我什么地方又得罪太子了?貌似没有吧?我刚回来不久……”
郗铭迈着流星步,在前面急速地奔走着,柘荣则是小心翼翼地一路尾随。
“你为何在大宛逗留那么长时间?”许久,郗铭终于开口了。
“呃,这个,呃,属下,只是遵照太子殿下的嘱咐,直到确认三公主安全了,这才离开!”
郗铭猛地回头瞪了柘荣一眼,“那我拜托你的事呢?”
柘荣顿时一脸的错愕:“呃……什么,什么事?呃,请太子不要用拜托二字,卑职承受不起!”
“哼哼!”郗铭冷笑了几声,“难道你听不出来嘛?我这是在说反话吗?”
“卑职惶恐,卑职愚钝!”
“哼哼,叫你柘侍卫办件事情,可真的好难啊啊?都三年了,三年都没有给我一个交代!”
柘荣顿时心惊,他知道了,原来是那事。
郗铭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对他怒目而视,“从大宛国归来,途径大宛、夜叉、城国,三国的交界地带,神女峰的时候,你,柘侍卫有没有回去看望一下呢?”
“神女峰”这三个字如一柄重锤般击打在他的胸口,让他为之一窒,岔了半天的气这才回过神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搪塞道:“呃,神,神女峰嘛?恩,卑职着急着赶路,并未回神女峰看望我师傅。”
“师傅?谁问你师傅了?哼哼,怎么?关于神女峰,你难道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郗铭的嘴角微微倾斜着,轻蔑地望着柘荣,仿佛一切的情况他都了然于胸。
这让柘荣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恍惚之间,冷汗已然湿透他的前额:“神女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呃,卑职早年的时候师承神女峰无尚大师,这也是殿下您早就知道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殿下具体想知道些什么了?”
“哈哈,装吧,你就接着装吧?柘荣,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开口闭口就是谎话!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恩,是,呃,这个,卑职惶恐!”
“哼!你以为本太子手下就你一个柘荣不成?我还有李侍卫,容侍卫,朴侍卫,等等等,你三年来没给我办成的事,人家半个月就搞定了!而且,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我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那个人,居然藏匿在神女峰,居然就在你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
“卑职惶恐!”柘荣慌忙俯身下跪,向着郗铭太子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故意这样做的!”
“你!你!”郗铭猛地伸出单指,戳向了他的鼻尖,“果然是你?你为何如此?柘荣,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行悲泪已然从柘荣的眼眸中划出,“太子!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不要再留恋一个已经离你而去的人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他一双铁拳在拽得咯咯作响,整个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他已然出离了愤怒,若不是念在柘荣追随他十年的份上,恐怕他已经拔刀相向了吧?
抹去眼角的泪水,柘荣顿了顿,这才义正言辞地朗声说道:“太子您为了找寻那个人,踏遍千山万水,从城国到大宛,从大宛到夜叉。枯荣起落,岁岁年年,您这又是何苦呢?”
郗铭抖动了一下,神情有些悲哀地说道:“不为什么,我只不过想当面问一句,当年为何会不辞而别!”
“太子,您不知道,您这么多年来过得那都是什么日子?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卑职看在眼里,急在心间。每当一有那个人的消息,您就会火急火燎地扑过去,而且,每次都扑了个空,这不是明摆着吗?人家已经不想再见您了。您这般苦苦相逼又有什么意义?自从三年前我找到了那个人,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让那个人深藏于山,遁形于世!自从没了那个人的消息,虽然太子您依旧思念,可比起从前来,您淡然了不少,这三年来,是我看到的最开朗的太子!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您会慢慢从那个阴影中走出来的!”
郗铭表情复杂地望着柘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很恨柘荣,他很想抽柘荣一个大嘴巴,但是却又下不了手,因为他能领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许久,郗铭这才哀怨地叹了口气,“你说,我该不该去一趟神女峰呢?”
“太子!”柘荣踱着脚哭喊道。
尴尬地望了望柘荣,“好了好了!我懂了,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我现在心里好乱,真的好乱。我该不该去?我,我。”一向来沉稳的郗铭,竟然原地踱步起来,他显得是那么地急促不安,显得是那么地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