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匆匆瞥了一眼,就见到不少熟人。梅利韦瑟太太听说是回亚特兰大去了,但是埃尔辛太太和米德太太还在。
卫英蒂穿着华服,在宾客们之间周旋,却依旧板着一张冷漠脸。整个活动名义上都是新奥尔良市府在操持,其实各种繁琐的组织工作都推到英蒂这里,她才是又出钱又出力的那个,偏生没得到什么好评。
媚兰……嗯,媚兰也在。她站在草坪上,自然而然被很多人环绕着。她就那么站在人群里,温和地说着话,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倾听。她就像是一块磁石,永远都能把各式各样的人吸引到她身边。
罗兰担心和所有人打招呼太花时间,索性提着衣服袋子,一溜烟地小跑,往更衣室过去。
她倒不知道,她这一跑,同时有两道目光跟随在她身后。
女宾更衣室很宽大,窗户开得很高,阳光从头顶上方洒下来。
更衣室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选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换装和化妆,所有的更衣间都空空如也,用来遮挡视线的厚重帘幕都敞开着。
不愧是上流社会人士出没的更衣室,更衣间里不仅有座椅、镜子,甚至还准备了粉扑和古龙水。
罗兰在一间更衣小间里换上了她那套绿色塔夫绸裁成的礼服,重新扑了一点粉,然后把更衣室里的古龙水向空中喷洒,走进那香喷喷的水雾,在里面转一个圈。
她照照镜子,镜子里的人拥有一对祖母绿一般深绿色的眼睛,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把“最佳餐厅”的名号斩获在囊中了。
她又用力抿了抿嘴唇,好让那对红唇看起来更有血色,更有活力。
最后她把那枚钻石胸针仔细地别在胸口——胸针的大小与形状都刚好,既不会显得寒酸与拘谨,也不会太过耀眼,把人们的视线从她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转开。
“好了!”
罗兰给自己打气: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思嘉——”
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帘幕的另一边说:“我可以看看你吗?”
罗兰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着。
并非因为有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女宾更衣室而感到惊恐,而是——
她刷地一声拉开了悬挂在更衣间上的帘幕,希礼那张英俊而苍白的面孔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他无力地斜倚在墙壁上,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
“希礼,你是替太太们来传话,来看我有没有回心转意的吗?”
罗兰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将说话声弄成毫无波澜毫无起伏的直线。上一次他和她的谈话因为媚兰和瑞德的出现无疾而终——他和她始终没讨论出过一个结果。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呜咽。
阳光从他头顶上方照耀下来,在他的灰色短发上勾勒出一条明亮的轮廓线。在这条优美的轮廓线之下,他大约有一半的头发已经白了。
罗兰望着他额头上出现的新皱纹,可以想见近来希礼的日子不好过。
“自从上次之后,太太们没有再为难你吧?”
希礼的嘴角向上扬了扬,眼神转开,就像是在说:思嘉,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当然没有。”他回答。
“太太们当然是痛心疾首的,媚兰却一直很勇猛地替你辩解。”
罗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媚兰,这就是为什么媚兰永远都像是磁石一样吸着所有人的原因。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以最简单的是非标准来衡量他人的人。
“思嘉做坏事了吗?没有!”
“思嘉害了什么人吗?没有!”
她几乎可以听见媚兰的声音,媚兰在大声地说着这些。
“那你们凭什么要指责思嘉?”
“后来事情有所缓和,一来是因为梅利韦瑟太太回了亚特兰大,二来是她们听说白瑞德也离开了。”希礼补充。
罗兰顿时想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