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实情况恐怕更糟。

在担架上的矿工吃力地抬头看天灾时，蓝色机子开了口。

“界标，一个普通的矿工，或者说……”天灾维持着能让对方听清的音量，“……威震天的编辑和发行负责人。”

界标眯起光学镜，终于在失真的视觉呈像中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霸王，”他的声音嘶哑，发声器估计少了几个子模块，“威震天曾说起过你。”

“他说我怎么呢？”天灾问。

“你是他最害怕的那种人，”界标回答，“也是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天灾挤出了几滴不存在的清洗液。

“他好诚实，我好感动。”

说完，蓝色机子走上前，打横抱起了银色矿工。

由于界标只剩半截了，天灾不得不从双手横抱改为单手捧着半截机。

两个带界标来的矿工见状，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了口。

“大人，我们……”

“啊哈，我知道，别急——以功能主义委员会的名义，我现在将你们重新归类。”天灾漫不经心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象征性用两指在半空画了个功能主义的徽记，“你们享有变形形态豁免权，自己随便找份活儿干吧。”

【好嘞。】一直跟天灾连着内线的摩莫斯说，【加入委员会的势力就这点最方便！】

【有其他急事吗？】天灾问，【你的语气不太对劲。】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以前。】摩莫斯有些感慨，【那时候我好不容易混成了一小片矿区的管理员，恰好我的手下挖到了一颗绿火种，作为奖励，委员会用你现在的手势赋予我变形形态豁免权，让我得到了出去的机会。】

【那挖到绿火种的矿工有奖励吗？】天灾问。

【他们的奖励不太好，】摩莫斯回答，【绿火种蕴含的能量太强，它散发出的辐射是有害的，特别是被开采时的第一缕光芒。这直接把那两个矿工的生命快进到了终点。】

【当矿工好危险啊，】天灾单手托着界标，一边联网订购着替换组件，一边往家赶，【矿洞会塌方，核子矿会爆炸，绿火种还会杀人，这简直没完没了。】

【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在于此。在跻身政坛后，我有点儿好奇，于是动用权限去查了当初那颗让我获得自由的绿火种的去向，】摩莫斯听起来少有地兴奋，【你猜怎么着？】

【它变成白雪公主回来报恩了？】天灾猜测。

【……呃，这倒不是。】摩莫斯有些尴尬地说，【事实上，它变成了你，霸王。】

天灾寻思了一下。

【还没上线就拿到了双杀，】他点头道，【不愧是我。】

【我们还挺有缘的。】摩莫斯说。

【等你当上议员后，我们去喝一杯？】

【好。】

……

界标需要的替换部件有亿点点多。

为了让威震天的思想传遍赛博坦，他担负起了从校对、排版到最后的宣传、发行等一系列工作。威震天的那些诗倒还好，它们可以正常出版发行，利润经过环节审核人员的层层压榨，最后到界标手上的部分勉强能填上购买数据板和装运的费用。

可问题在于，威震天大部分抨击时事的文章都是见不得光的。

推广发行它们的费用简直是无底洞，光有钱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头脑和方法。界标能通过拼命学习来解决后者，但他一个小矿工根本拿前者没辙。

为了筹钱，界标偷偷去当过服务机，还去角斗场当过沙包。他运气好没被打死，但钱还是不够，于是他又兼职去卖自己‘新鲜的’机体部件。

这一切都是瞒着威震天做的。在威震天眼里，界标就跟变戏法一样，“啪”地一下就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至于界标嘛……他只想在死前把那些思想传播得更远一些。

回到家后，天灾把界标的机体拆开检查了一遍。

他差点儿骂脏话。

这货基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他的很多器官都被更换成了廉价但极易损坏的替代品，就连光学镜都少了一只，只剩下遮住内里的镜片和后方装样子的小灯。

“……你真是把能卖的都给卖了。”天灾感慨道。

“确实。”界标实诚地说。

天灾：）

你还他渣‘确实’呢。

他默默联网，继续加购了先前三倍数量的组件。有些部件比较难弄到，但只要钱到位，有的是机愿意当场把自己切了。

“……霸王。”就在天灾疯狂网购的时候，被他扔在床上的界标喊了一声。

“咋了？”

“你会帮助威震天吗？”界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