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老头临死前说的话不甚在意,什么蜀冈平山堂,什么百两纹银酬谢。这老头穿着麻布,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谁爱信这临死前的鬼话?
有些见识的老镖头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问韩龙道:这老头说要去送信之事,我们要不要返程时顺路去一趟?
他们抵达淮安,交割货物之后仍旧从运河返程,经过扬州城北面,倒是可以顺路前往。
去是肯定要去,就为了捕星司这三个字,韩龙就非得去一探究竟不可。不过他为人谨慎把细,此事看上去也非同一般,不可草率行事。
他沉吟一番道:他人临终之言,若是不难,咱们总要尽力完成,方是为人之道。不过镖行有规矩,即使返程时候也不便随意行动,待我回返扬州,请示总镖头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众人听他说的老成,纷纷赞同。当下船行到下个码头,韩龙出了一两碎银子并几百铜钱,找人将老人收殓了去,安置在义庄。他还特意问了地方,日后去平山堂报信的时候可以通知他们收回遗体。
只是这些人对同伴的生死似乎不甚在意,素山四老中一人死去的时候另外三人也不见得如何在乎,如今最后一人死了,平山堂中人会不会关切在意,也难说得很。
韩龙心中完全被捕星司三字占据,也想不得別事。一路无话直抵淮安,交了镖之后便即回转,顺风顺水到了扬州。
他赶紧拜见赵东虎,恰好方明义也在,不知与赵东虎这个姨丈在说些什么。
韩龙也不管他,耐着性子先说了行镖的公事,最后才满不在意地将江上老人之事提了一提。
赵东虎皱了皱眉道:此事透着古怪,若是胸腹三处贯穿伤口,又在江中泡了这么久,那老人早该死了,怎么还能活着到船上说这句话?
而且蜀冈平山堂确实废弃已久,也没有听说近年动过土木,这人说话,着实可疑。
他顿了一顿,叹息道:你既然出资收殓了他的遗体,便已尽了善心,报信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赵东虎为人谨慎,素来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种不清不楚的麻烦,最好能不碰就不碰。
方明义却上前劝道:姨丈,此事倒不见得。咱们镖行的生意,不就是帮人传递物事么?这只是传个消息,路途又近,且没有被劫镖的风险。百两纹银的报酬,比得上走一次镖,何乐而不为?
他的目光瞟到韩龙身上,装作不经意道:既然是韩镖头惹的事,就让他去跑一趟如何?
赵东虎心下犹豫,平常他当然不愿意听方明义的,不过这一次方明义过来,是要与镖局谈一次大合作大买卖,收益极大,有关系他爹扬州总捕头的面子,倒是不好反驳。
又看韩龙并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便沉声问道:龙儿,那你可愿意劳累去一趟?
韩龙心道就算你不要我去,我也会自己去,如今叫他去刚好,便笑道:左右也没什么事,只是跑个腿,有什么劳累的。刚好我就当是去散散心。
赵东虎一想也是,韩龙之前接镖出行,就是为了化解谈婚论嫁不成的尴尬,这几天女儿还未恢复,韩龙出去也好。便点头道:你若愿意,就去一趟吧。只是诸事要小心。
他想了想又道:此事你就不要提及镖局,就说是你个人所为,若有报酬,你也一人领了便是,顶多分润几个给同船之人。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徒儿,有便宜还是要让他占的。不要提及镖局,也就省了麻烦。
韩龙应了,他当然不在乎那百两白银,最关键是能够打探捕星司的消息。得了赵东虎的允可,韩龙更是心急如焚,连一刻都等不得,干脆连夜出城,赶往蜀冈。
听说韩龙押镖回来了,赵飞凤急急忙忙就招来镖局,眼见其他镖头都在,独独不见韩龙,便诧异问他爹:韩龙呢?他回来了怎么不来见我?
赵东虎苦笑,没想到女儿仍旧不死心,看来让韩龙出去躲几天当真没错,便含糊道:他又接了个小镖,还要出去几天才回来。
照这个态势,只有让韩龙不停接镖出外,眼不见为净才是好事,不然天知道这个骄纵的女儿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赵飞凤一跺脚,恼道:好个韩龙,就这么躲着我有何用,我看他能躲到几时!
她气哼哼的走了,赵东虎无奈,方明义却嫉妒的嘴里发苦,脸上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怨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