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满头雾水的换成了莫妄，他有些迷惑地和盛启握了个手，眨了眨眼睛，再次执着地伸出手去。

他抓住盛启的右手，把他的掌心摊开，接着表情严肃的在上面放上了一颗小小的宝石。

“这是，给我的吗？”

盛启维持着张开手掌的动作，朝掌心看去。

那里放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在炉火下显现出和莫妄的眼睛相同的颜色，像是流动着的岩浆，又像是掌心跃动的火焰。

这颗宝石大概只有小拇指盖那么大，外围和上一颗一样镶着一圈金属制的镶边，背面还有镂空的金色纹案，和上一颗宝石一样，似乎是某个饰品的一部分。

盛启看着这颗宝石，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给我住宿费吗？”他摊着手，抬头看向对面的莫妄，哭笑不得地问道。

谁知，小孩居然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唔，亮晶晶的，喜欢，都给你。”他说着又从衣兜里掏出来一把银质的小刀，递到盛启面前。

“这个……也是给我的？”盛启认出这是圣殿餐厅里的餐刀，这小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偷拿了出来。

“嗯，太弱了，这个给你。”莫妄把餐刀刀柄对着盛启，一本正经地说道，仿佛非常为眼前这个脆弱的人类担心。

他这是被嫌弃了吗？

盛启有些胃疼地想到，但仔细想想对方的武力值，好像也没法反驳呢……

哈，哈哈，哈哈哈……

哈个鬼啊！

“咳，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是这个我不能收哦。”盛启抓了抓头发，深吸口气对莫妄说道：“这个是圣殿餐厅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走的。”

“还有这个……”他拿出上衣口袋里的那颗蓝色的宝石，和刚刚那颗红色的放在一起，“这个的价值和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食物也并不等价，所以……”

盛启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对方又开始用那种水汪汪的眼神望着自己了，仿佛自己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似的。

盛启：“……”

‘你不要这样望着我啊’他在心里无声哀嚎，盛启深吸口气，努力说服自己。

对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放在现代也不过刚刚幼儿园毕业，还在上小学，自己可是靠谱的成年人啊，这种时候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能教坏小孩子！

“总之，乱拿东西是不对的，还有餐厅里的食物也是，你今天做的事情也并不会让我开心……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盛启蹲下身来，把手掌摊开，耐心地对莫妄解释道，两颗宝石在火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莫妄有些懵懂地歪了歪脑袋，眼神略过闪亮亮的宝石，直直看向盛启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是碧蓝色的，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出一种特别的颜色，仿佛水中沉入了一团火焰，比宝石更加美丽。

而这双眼睛此刻却满是认真的望着莫妄，哪怕他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哪怕本来他可以对莫妄的行为视而不见，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

是的责任感。

也许是因为盛启的身体里装着的始终是成年人的灵魂，又或者是因为盛启本身是这款游戏的策划者。

总之，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对着这个世界里的孩子们，盛启总抱着一种十分包容的心态，不管是偶尔表露出阶级贵族观念的霍顿也好、怀着目的接近的凌煜也好，或是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的道格也好，包括眼前的莫妄……

盛启在对待他们的时候，总是会多一点耐心，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盛启也是一样，习惯了在灰色地带踏步的人，哪怕身在异世界也会习惯性的多一点谨慎。

他其实很庆幸自己一开始转生的地方是在圣殿，虽然同样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但孩子们的世界总要相对单纯一点，这也给了他慢慢熟悉和适应的时间。

两个世界，完全不同的观念、不同的习惯、不同的环境……难免常常有互相冲撞的时候。

就像今天大主教对侍从的责难，这在盛启原本的现代世界中，主要责任绝对不会在侍从身上，是非的判定也绝不应该由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来决定。

但当时的盛启依旧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因为他很清楚，哪怕他当时挺身而出，大主教不和那些侍从以及莫妄计较，免除了对他们的惩罚。

那也绝对不会是因为大主教认为自己的惩罚是错误的，而是单纯看在盛启的面子上，或者说，看在圣骑士候选人首席这个身份的面子上。

盛启已经过了热血上头，会不管不顾的年纪了，哪怕碰见与自己三观不符的事情，只要没有触碰自己的底线，他就能用“别多管闲事”来说服自己。

但对于这些懵懵懂懂的孩子们，盛启却又保持着一种矛盾的想法，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点现代生活的影子。

“这样是不对的。”盛启坚定地对莫妄重复到，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个世界的世界观轻易吞没。

贵族的身份、圣骑士候选人首席的地位、无需费力唾手可得的力量、游戏一样的异世界，盛启既不想显得格格不入，又不愿意完全融入。

而每天圣殿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盛启在起床时都会反复意识到，他是偶然闯入这里的异乡人……

而就在盛启陷入莫名的悲春伤秋中的时候，怀里却突然一重，他猛地向后一仰，跌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嘶……”盛启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呼，觉得的自己腰要断了，他有些恍惚地低头，看见的却是某个灰扑扑小孩的发顶。

“不生气，抱抱！”莫妄小小声地说道，拿着有些脏兮兮的脸颊蹭了蹭盛启的脖颈，小孩的头发软软的，身上全是爆米花的奶香味，蹭得盛启脖子痒痒的。

“噗……哈哈哈，别蹭啦……”盛启突然就笑了起来，为自己一时想太多感到有些尴尬，反正转生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既来之则安之嘛。

说到底他自己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加班狗而已，就算到了这里，也才是个天天为钱操碎了心的小朋友，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唔……甜甜的，甜甜。”那边的莫妄可不知道就着一会儿眼前的人转过了多少念头，他只是依循着本能又往盛启身边凑了凑，嗷呜一口隔着盛启的衣服，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大口，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盛启无语片刻，终于忍不住抬起衣袖闻了一下，一股奶油和焦糖的味道……别说，闻着确实挺甜的。

他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夜深了，房间里炉火正旺，凉了红茶不再散发香气，一蓝一红两颗宝石掉在了地毯上，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而此刻的盛启还没有意识到，这两颗宝石以及怀里萌哒哒的小盆友莫妄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