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人类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有时候错误越严重,人类就越会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盛泽也是一样。
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叫来管家,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既然他把孩子交给管家,管家就应该尽到看护的责任,而盛启现在变成这样,明显就是管家的问题。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管家的话,却揭露了盛泽竭力忽视的真相的,让他再也zj无法自欺欺人。
于是在短暂的自责之后,盛泽决定纠正自己的错误,治好盛启的病。
是的,盛泽觉得盛启是生病了,或者说,他觉得,盛启很有zj可能是被高烧烧傻了……
被高烧烧傻这件事,在菲曼帝国内并不算少见,中世纪的医疗水平有zj限,再加上圣职者的治愈圣法力只能治疗外伤。
一旦染上风寒,就极有zj可能会面临高烧,而一旦高热不退,最糟糕的结果就是死亡。
但也zj一些人,能够侥幸从死神的镰刀下逃出生天,却明显出现了失语、智力下降、无缘无故大哭大闹等等症状,而这些症状被人们统统归咎于“烧坏了脑子”。
所以在盛泽看来,盛启现在的样子,就是因为经常发烧,加上自己的长期忽视,所以日积月累之下,被烧坏了脑子。
既然脑子坏了,那只要治疗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盛泽找来了领地里最好的“药剂师”,也zj就是中世纪的医生。
由于有zj圣职者的存在,医生在菲曼帝国其实一项有些尴尬的职业,毕竟外伤根本用不上他们,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初级治愈型圣职者,也zj能比他们厉害百倍。
但这个时代的医生,也zj内科疾病的,比如说风寒、咳嗽、还有zj天然草药,提炼使用动植物精油,以达到治愈效果。
所以,人们习惯把他们称之为“药剂师。
盛泽找到的这位医生,就是领地范围内最厉害的药剂师哥特林。
但出乎盛泽意料之外的,这位名叫哥特林的药剂师却告诉他,自己并没有zj办法治好盛启的病。
事实上,据哥特林所知,被高烧烧傻的人,从来都没有zj被治愈的案例,他对此无能为力。
“也zj许您可以试着多和他沟通,多教教他说话。”哥特林对盛泽这么建议到,他告诉盛泽,盛启看起来只不过zj多大问题。
“这证明他的脑袋也zj许之被烧坏了很小一部分,但其他部分都是正常的,只要您耐心教导,也zj着眼前的孩子,转头对盛泽说道。
这在医疗条件有zj限的中世纪,其实是一个非常诚恳的建议。
…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盛启就那样乖乖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玫瑰花田,发着呆,他头上和盛泽如出一辙的金发有zj些长了,被女仆从蓝色的绸缎微微束起,就像是一束凝聚着的阳光。
盛泽随着哥特林的视线转头看向zj自己的孩子,目光长久地凝聚在盛启那双蓝色的眼睛之上,那双眼睛和他母亲一模一样,都是如湖水般清澈的蓝。
但此刻却像是一摊死水,里面没有zj半点光亮。
盛泽不知为何呼吸一窒,愧疚犹如海啸铺天盖地的涌来,将他瞬间淹没,但就连盛泽自己也zj世的妻子,还是对眼前长期被自己忽视的儿子……
又或者,两者都有。
盛泽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也zj许就是这一瞬间的愧疚,才促使着他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医好盛启,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于是,在第二年的夏季社交季开始时,盛泽没有zj带上盛源前往圣殿,反而是安排他留在领地看家,转而带上了看zj起来木呆呆的盛启。
盛泽想趁着这个机会,找菲曼城里更厉害的药剂师看zj盛启的病,如果不行,他还能带着盛启去圣殿,请求圣殿的帮助。
作为一个已经几代没有zj圣骑士的家族,盛家与圣殿的联系早已慢慢淡去,这意味着圣殿很有zj可能拒绝盛泽的请求,但盛泽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唯一对此有zj家的盛源了。
这个时候的盛源,已经快十一岁了,每日的锻炼与骑士课程的学习,让他长成了一个开朗又健康的小少年。
按照计划,他明年就该去圣殿参加圣骑士候选人选拔了,今年盛泽原本是打算带着他先在菲曼城的庄园里住一段时间,提前适应环境的。
但现在,他却被告知今年的行程取消了,改为带他的弟弟盛启去菲曼城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盛源是有些懵的,他一开始甚至没有zj来盛启是谁,还傻愣愣地问出了声:“弟弟……我有zj弟弟吗?”
但当他问出口的下一个瞬间,刻意被遗忘的记忆纷至沓来。
母亲微笑的面庞、那个洒满阳光的午后,满是血腥味的大雨的夜晚,以及伴随着圣职者光辉的婴儿啼哭声……
盛源呆愣在原地睁大双眼,不明白为什zj么他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母亲去世前的记忆被他打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回忆被刻意扭曲遗忘。
好像只要自己不想起来,那间房间里的主人就会永远存在,一如年幼的他,在每次训练之后,像一颗小炮弹似地推开那扇木门。
门后的母亲就会坐在床上,对他露出熟悉的笑容……
然而现实确是,母亲早已离开很久了,推开那扇门能够看zj是空荡荡的房间,哪怕侍从天天打理,每天换上新鲜的玫瑰,但依旧逃不脱蒙尘的命运。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个与盛源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的诞生。
在盛源的记忆里,他只见过zj盛启一面。
那是母亲葬礼之后第二天的下午。
刚刚参加完下葬的盛源,穿着黑色的礼服回到家中,花园里的玫瑰因为暴雨的关系被打落了一地,花瓣碾进泥土里,化作鲜红的花汁。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墓地里特有的冰冷气息,亲眼看见母亲躺着的棺木被埋进土里的他,原本正红着眼眶一路直奔母亲的房间,却在路过zj走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像是某种zj正在求助的小动物,那么轻柔又微弱,好像放着不管,就会因为一时的疏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