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语柔在园子里僻静处找了间空房，让素瑶先给她们搞搞上岗培训。素瑶不愧是行内出身，对钱庄的运作了若指掌，给众人普及起金融知识来，讲得头头是道。

只是何语柔对此着实没什么兴趣，就丢下她们，自己先溜回屋里去了。

哪知刚一进门，就见夜蝉正哭哭啼啼地寻死觅活，眼睛肿得跟桃一样；屋里的丫鬟们都在苦劝，周念也不知跑哪去了，一群女人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这，干嘛呢？”

何语柔顿觉头大，皱眉道：“演这么一出给谁看呢？散了散了！……有事说事，别整没用的。”

夜蝉是这屋里的大丫鬟，以前何语柔没来的时候，事事都是她拿主意。众人面面相觑，看看她，又看看新少奶奶何语柔。

“我说话不算是吧？”何语柔叉腰气道：“还是说你们都闲得没事干了？这才几天没挨嬷嬷的鞭子，皮就痒痒了？”

小丫头们安慰夜蝉几句，大都各自散了，但也还有几个平日里跟夜蝉要好的还守在她身边。

“你跟我过来。”

何语柔扶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书房。刚一推开门，就见周念手里正拿了本书，望着窗外发呆。

“原来你在屋里啊？”何语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外头都吵翻天了你也不管管吗？”

“我哪管得了。”

周念淡淡地接了一句，顺手把书本翻了一页。

何语柔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说等我问清了缘由再跟你算账！

她亲自给夜蝉倒了杯茶递到手里，又安抚了半天，夜蝉才慢慢向她道出事情原委。原来今天一早周念就去求太太把夜蝉收房，太太不仅是把他给臭骂了一顿，还干脆把夜蝉许配给家里一个姓张的厨子，以彻底断了他这念想。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关键，原著里可不是这样写的！夜蝉是在两人成亲后不久，头一个被周念正式收进屋里的侧室，那可正经是把毕生的精力和智慧都投入到宅斗事业中，兢兢业业、把折磨女主当成日常的阴间女配。

——但现在这剧情，搞毛啊？

何语柔突然陷入一阵反思：是不是我人设崩得太狠，连整个剧情走向也要跟着崩啦？

夜蝉的模样长得不算出众，就是肤色白晳，在丫鬟当中算是中上，如今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让何语柔一时也犯了难。

作为丫鬟来说，当主子的小妾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归宿，虽然当小老婆名声不怎么好听，但起码衣食无忧，生活品质有保障。古时候婚配讲究门当户对，若是到了年纪听凭主子婚配，嫁的通常是马夫厨子一类的粗人，对这些养尊处优的体面丫鬟来说自然是不乐意的。

“少奶奶救我！只要能让我留在屋里，我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您！”

夜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发髻也松了半边，几缕青丝垂到肩上，看着即狼狈又可怜——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可怜。

何语柔一时也没了主意，冲着周念怒道：“你是个死人啊？你的女人要嫁人了，你就这态度？”

周念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这是太太的意思。事情都已经定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何语柔气结，咬牙骂了句“渣男”，牵着夜蝉的手，摔门而去。

但是气归气，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夜蝉心知周念是靠不住的，太太面冷心狠、求也没用；何语柔是新过门的少奶奶，不恼她便是好的，更是没道理帮她。她坐在门口，也不再哀求，只低着头小声抽泣；秀意则蹲在一旁边帮她拭泪，唉声叹气地也没个主意。

何语柔站在她身边，此时正抬头望着墙上那几行字出神。

何语柔突然问：“你是个能读书识字的，知道这几行话是什么意思么？”

夜蝉抬起泪眼看看她，哑着嗓子说道：“你出身高贵，我出身低贱，这不是有志气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

何语柔平静地看着她，说：“你想改命运，就选择了一个你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并且讨好掌握着家族权力的女人。然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大少爷不敢违抗太太，太太又顾忌我娘家的势力，你就成了一枚可悲的弃子——这不是运气的问题，当你把自己置身于这场赌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夜蝉惨淡一笑：“您是赢家，您怎么说都对。”

何语柔摇头：“并不是谁天生就能拿一手好牌、还打得顺风顺水，有句话叫‘自助者天助之’……”

何语柔还想往下说，但发觉她眼中的倔强，便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夜蝉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谢少奶奶教诲，我自去了。”

——看来多说也是无益，这个人听不进去的。

何语柔心里叹了口气，目送她回自己房里收拾东西去了。秀意小心翼翼地也上前行了个礼，大概是想替她求情，却又怕主子不高兴，踟蹰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语柔谈谈一笑：“姐妹一场，你过去帮她吧。”

秀意答应一声，如释重负地跟随她进屋去收拾东西了。依着府里的规矩，夜蝉今天就会被家里人接出去，在家住上个两三日便要和那厨子成婚了。

何语柔心里一阵惋惜，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是五味杂陈之际，就听周念在身后轻声道：

“你能不能替我去求太太？你说话，太太说不定能听。”

何语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难以置信道：“你让我去求婆婆把屋里的丫鬟留给老公当小妾——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还是说我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让你产生了‘我是滥好人’的误判？”

周念白了她一眼：“不愿意就说不愿意，何必出口伤人呢。”

“我发现你还真是心大啊！”

何语柔冷冷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昨个儿还跟人甜言蜜语呢，今儿就要把人嫁出去——你这是打算缩起来装不存在吗？”

“我试过了啊！”

周念两手一摊：“太太那脾气你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我也没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