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十三行、新豆栏街的一间洋人寓所，外边长长的走廊和威尼斯式百叶窗挡住了阳光，华丽的餐室摆着灿亮的烛台，映照在银盘和光滑无疵的餐具上。

黄玉昆跟普鲁士商人康拉德用完餐，感谢他的款待，告辞离去，回到他们在同文街上开设的黄氏贸易行。

他进来时候，郑植、李玉和、刘铭光、曾普和陈玉成，五个人正在忙碌着招待顾客。

黄氏贸易行售卖玻璃杯、羊毛衫、剃须盒、镜子、肥皂、蜡烛、小望远镜，甚至还有几种洋酒，总之都是时新的洋玩意儿，生意挺不错。

黄玉昆到楼上，陈玉成便跟着他上来了，问道，“黄叔，跟洋鬼子谈了吗？”

“别总这么叫，叫习惯了，当面也许就随口顺出来了。”

陈玉成伸伸舌头，又问道，“康拉德先生，同意你的提议了吗？”

前讼师黄玉昆笑道，“今天我想了好几个说法，最后，我是这么说的，尊敬的康拉德先生，中国境内有一股正在上升的势力，愿意与阁下以及贵国，建立良好的经贸关系。”

这文绉绉的话，听的陈玉成呆了呆。

他童年就父母双亡，全靠祖父母抚养成人，祖父陈拔兰曾将陈玉成送入私塾读了两年书，后来，祖父母相继去世，他便辍学了。

但两年时间，聪明的陈玉成学了不少东西。

之后，十岁的陈玉成给人帮工、放牛、挑泥舂墙盖房子，自谋活路，从小就饱尝了人世间的各种辛酸和苦楚，然后加入了上帝会。

一直到被石达开挑入右军，虽然时间很短，他就跟着黄玉昆几个人来到了广州，但石达开对他的照顾，让十四岁的陈玉成体会到了久违的亲人般的感情。

刚才，听到黄玉昆这么说话，陈玉成突然想到了私塾和书本，他赶紧晃晃脑袋，又问道，“他怎么回答的？”

“我看他很感兴趣，这种事不能急，得慢慢来。”黄玉昆说完，看着西北方向叹道，“也不知道部队怎么样了？”

去年，黄玉昆带着陈玉成他们五个来到广州，受命购买洋人火枪，但到了广州后，幸亏黄玉昆做事谨慎，不然就被清兵逮捕了。

洋枪并不难买，在十三行这里，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但清兵盯的很紧，来买洋人火器的各路天地会，都被两广总督徐广缙的人抓了。

广东各地一点也不太平，天地会小规模举事随处可见，大家都知道洋人的火枪厉害，当然都来购买，但是无不被清兵逮捕杀害。

黄玉昆打听到这种情况后，不得不安顿下来，他用带来的一千两银子，开了这个商行，慢慢和洋人做起了生意。

事实上，他们来之前，石达开就让他们不必着急，不仅火枪，包括蒸汽冲床、车床等等机械，右军将来都要购买的。

一起来的李玉和、刘铭光、曾普三人，是石达开贵县时候的手下，郑植是罗大纲的手下，既然能来广州，当然都是精明的机灵人，所以，他们很快就像模像样做起了生意。

黄玉昆逐渐与洋人结识，认识了荷兰商人钮文思，钮文思当过枪贩子，对各国火枪比较熟悉，从他那里，黄玉昆知道了燧发式滑膛步枪，知道了英军的火帽击发式滑膛枪，也就是俗称的“红外套”。

还听说了美国的霍尔后膛枪，据钮文思说，现在世上最厉害的火枪，是普鲁士军队刚刚装备的德莱赛步枪。

不过，德莱赛步枪可是普鲁士人的秘密武器，不好买到。其他的火枪出钱就能购买，只要你能运得走。

之后偶然一个机会，黄玉昆听说了康拉德，康拉德就是普鲁士人，而且以前在部队服役过，然后黄玉昆借着生意，与他交往了起来，今天算是透露给对方自己的一些底细。

…

亳州城子四方方，财主官府蹓下乡；